苏洋母亲看上去约莫有六十，满头白发，她的小孙子苏浩颤抖着站在祖母身边，眼中全是恐惧和惊慌。
    “你们不要着急，我儿子不会做那种事的，肯定是有原因，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把钱挨家挨户给你们送去。”
    “吴氏，你说的容易，那不是几文钱，那可是上百文啊，眼瞅快年底了，我们也需要用钱，你们不能这样。”
    到底是一个村的，面对的孤儿寡母，大家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见到苏洋儿子苏浩的那一刹那，苏婉儿想起来了，苏洋，前世可是个大英雄，他在紫炎国打进梅州的时候，带领着不知道哪里集合出来的一帮好汉，死死守着城门，这才让他们这些逃难的百姓有机会逃离梅州。
    而苏洋，也是在那一次战斗中牺牲了，他的儿子，苏浩后来是跟在萧云霆麾下一名副将身边抚养着。
    想到这里，苏婉儿觉得，这苏洋的离开，绝不可能如这些村民所想，是卷钱跑路的。
    就凭他介绍完工作，每人只收两文的介绍费，就可以看出他人不坏，那些银钱，恐怕连打点那些东家家里的管事都是不够的吧。
    可是眼下，村民们已经急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他之前的好，尤其是苏老太，上蹿下跳，嘴里更是不停咒骂着。
    “缺德玩意儿，克死亲爹和媳妇，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吴氏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苏家老太太，我儿子没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吧，你何至于如此恶毒。”
    “呸，恶毒？他卷走我儿子的血汗钱不恶毒？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钱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眼珠子直溜溜在苏洋家院子打转。
    被苏老太这么一说，后面有人于心不忍，“要不咱们再等等？”
    “等个屁，”苏老太啐了一口，“再等说不定这一老一少也要跑路，吴氏，今天你要不就交出银子，要不，就拿粮食来抵。”
    吴氏脸上浮现惊慌，她死死捂着门框，乞求道，“求你们了，我这老婆子身子不好，浩儿也体弱，常年需要吃药，，家里真的没有多余银子，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就只有两亩薄田，交完税，剩下的也就够我们娘仨吃个七分饱，你们要是拿走了，这个冬天，我和浩儿，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人群中，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哈，你儿子拿走那么多银钱，还能缺了你们吃喝，少废话，你们要吃喝，我一家老小不吃不喝吗？”
    这话，倒是说到大家心坎上了，这年头，谁家容易。
    苏浩突然大声哭道，“我爹不会贪了你们银子的，我爹不会。”
    “啊呸，”苏老太冲小孩吐了口浓痰，恶狠狠道，“你爹不会？那人呢？你爹肯定带着银钱自己享福去了，不要你这个拖油瓶。”
    苏浩闻言，从吴氏身后走了出来，一把推向苏老太。
    这苏老太哪里肯，直接拎起瘦弱如鸡仔般的苏浩，扔了出去。
    “浩儿……”吴氏大惊，赶紧冲过去抱起孙子。
    苏浩额头沁出殷红的鲜血。
    苏老太愣了下，随即道，“是他先动手的，可不关我的事，谁知道他那么没用。”
    “他才七岁啊，周氏，你怎么下得去手。”苏老太姓周。
    “我就那么轻轻一推，谁知道他那么没用。”苏老太撇嘴，抬起脚就要往屋子里冲。
    “你干什么，你站住……”吴氏爬起来想要阻止她。
    “既然你们没钱，那我也不能空手回去，我说了，没钱就用粮食抵。”说完，一头扎进人家厨房，出来的时候，扛了一大包面，估计有五六十斤，手里还抱着一个猪油罐。苏婉儿当真佩服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背动，看来以前在家说做不动，都是装的。
    村民们虽有同情苏洋家的，可是在见到苏老太扛走一袋子面的时候，也犹豫了。
    “我家有禄和有财两个人都在做工，这点可还不够呢，你也别怪我老婆子。”说完，瞪着苏婉儿道，“死丫头，还不赶紧帮我接住，一点眼力见没有。”
    苏婉儿看了眼还在地上的苏浩，无奈接过东西。
    又有第二个人进去，一阵翻找，抓了人家三只鸡出来了。
    吴氏彻底绝望了，她坐在地上哭喊着，“乡亲们，不要这样，求求你们了，你们这是不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啊，求求你们了……”
    “不许你们抢我们粮食，还给我……”苏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抢老母鸡，被那人轻巧躲开。
    他又冲苏婉儿冲过来，试图抢走粮食。
    只是，半路被苏老太拦住，“小野种，这是我们应得的。”
    “这是我家的粮食。”
    “你爹卷走我们的工钱，这些，就当是补偿。”
    “不行……”小苏浩张开嘴巴，就要咬上苏老太抓着他的手臂，被苏老太眼疾手快踢飞，小小的孩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掉落在地。
    “周氏，你，你……”吴氏指着苏老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苏老太则是一脸鄙夷，“要怪，就怪你儿子。”
    苏婉儿此刻真的很想一巴掌抽向苏老太，可是她不能，一来是因为苏洋没有给他们工钱是事实，二来，她今天要真的动手了，老苏家也会让她不得安宁，那么她后面的计划，就执行不下去了。
    她拉了拉苏老太，“奶，快走吧，我扛不动了。”
    苏老太这才瞪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转身离去。
    村民们见到这一状况，都开始担心自己最后什么都捞不到，于是，大家都朝苏洋家的院子冲了进去。有些实在不忍心的，叹了口气离开了，他们家还不至于为了几百文，真的让着一老一小饿死去，那是作孽。
    苏浩还想起来，被吴氏死死按住，“浩儿，别，你还小，还在流血，让他们拿，奶肯定不能让你饿死的，听话。”
    最终，在这两人毫无波澜的注视下，村民们带着东西离开了。
    吴氏挣扎起身，走进院子，里面比土匪打劫后的还要干净。
    后院的菜地，只剩下遍地烂菜叶子，猪圈里那头准备的年猪，也不见了，养的十几只鸡，也没了，只剩一地鸡毛。
    仓房里，留着过冬的蔬菜，全部不见，粮食更是不剩一粒，厨房更是水洗过一样干净，甚至连一粒盐都找不到。
    再看屋子里，能用的桌椅板凳，甚至是农具，都没了，要不是家里用的是炕，炕上的被褥破败不堪，恐怕连这些，也保不住。
    “奶，怎么办？”苏浩摇摇晃晃走到吴氏身边，眼中满是绝望，“爹真的跑了吗？不要我们了吗？”
    吴氏抱紧孙子，老泪纵横，“不会，不会的，浩儿，你饿了吗？奶这里还有半块饼子，你先吃点。”幸好刚刚他们正在吃饭，吴氏听到动静，顺手将饼子揣怀里了，要不，连这一点，都剩不下。
    “奶，我不饿，奶吃。”
    “好孩子，奶不饿……”退让之际，院子响起声音，“苏洋娘，在吗？”
    吴氏颤巍巍走出去，她以为又是来要钱的，刚要说话，却看到是村长。
    “村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