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布置请佛爷出手带来乱七八糟的琐事花掉我大半个早晨。
手上的活都派出去,我心中阴霾多少消散了一点,提起精神往家里赶。
常去的早餐店,老板已经开始帮着擦桌子扫地。保温桶里豆浆已经见底,我只能就着白粥吃了两个冷掉的大白菜包子。天气寒冷,期间急着下班的小厮看我的眼神已经死了。好在我的心比豆浆还冷,完全不虚。
——甚至还有点爽。
然后我对面突然间就多了个无知无识无畏的陈小小姐。
一夜修整,她精神头明显变足。从街的那边出现后就目标明确,精神抖擞坐在我面前,用两只大大的红色眼睛瞪着我,狠狠瞪我,一言不发。
该死。
“你看吧,我就说阿宁肯定会到这儿来食豆浆油条。”隔壁摊子卖杂货的大婶洋洋得意,身后细长的尾巴好像要甩到天上去:“我说阿宁啊,你妹妹年纪那么小,你还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真是心大滴不要不要哦。”
“我看她一个人从你家跑出来,无厘头绕着巷子瞎打圈。真是不得了哦,要是被人贩子拾掉你可就大事不妙咯。”
“诺,人我给你带这啦,可别再让人家小妹一个人待在家里哩。”
“好嘞!谢谢您!”我讪讪笑着道:“真是麻烦您了,下次我去乌萨斯进货要带点什么直说,关税我包!”
“嗨哟,小宁子,都是街坊邻居看见了还能不帮忙,哪用得着这么见外。”嘴上这么说,但她嘴角明显上扬,笑容灿烂许多。
“您这是?”
好说歹说,长了八百张嘴的大婶终于彻底走远,我立刻沉下脸,开口询问。
收留陈在我一处安全屋留宿一夜已经是我的底线。此刻她纠缠不休,令我本能感觉到非常非常,不快。
讨厌计划被打乱大约是每个经纪人或多或少都有的通病。我只是特别严重。
“我要下单。”陈小老板看向我,眼神坚定。
“……?”
她一开口我就想起身走人。
但我的职业是坐在原地,坐在她对面。听她好好说话。
陈小老板交给我一张照片,“你帮我把这个人杀了。”
我低头,摄影之人技术不佳,只能勉强看清这是个肤色惨白的银发男人,双颊凹陷,右眼处有明显的刀疤。
我闭眼,快速翻阅几下脑中的资料库,回想起这个人似乎是乌萨斯的某个贵族,地位不低。
老天。
二十多年来,乌萨斯和大炎明争暗斗,几乎十有八九围绕龙门归属权展开。
不少杀手和经纪人因此大发横财,但有更多杀手和经纪人尸横遍野,坟头长草三米高。
我叹了口气,胸口感觉被平白打了几拳。
好累。一夜无眠的困顿完全反场。
每个职业都有难处。相比之下作为杀手经纪人,事少钱多居家办公,我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但这一次我对自己从属服务业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阿妹啊,记得吗?你上次那个单子我还没结清呢。”我囫囵继续吞了口菜包子,完全尝不出味道来:“我是专业的,不能干一出想一出。就算是阎王点名都有个先来后到吧。”
“那个单子可以先缓缓。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但龙门似乎确实被他治理的很不错,留着他可能还有点用。”陈嫌恶中又带点不甘心,“就让他晚几天再死也不是不行,反正钱我已经付了。”
好家伙。
我太含蓄了,导致陈小老板完全没听懂我话里话外的推辞。
“现在要紧的是我姐姐,她被奸人蒙蔽,想要离开龙门,还邀我一起。”
“so?”
“那个男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杀了他。”陈晖洁咬牙切齿:“这单必须搞快点,而且要一击必杀,我怕慢了塔露拉就和他出走了。”
“——”
这是什么逻辑?目无法纪也要有个限度,因为觉得姐姐被男人蒙骗就要杀人?
我头皮发麻,有点想尖叫,但陈小老板显然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对于买凶杀人这种事。
说着说着,陈小老板又拉开口袋掏出一张卡,拍在我面前。
“这是我找朋友借的,也是五百万。”
无所谓了,毁灭吧。
兵败如山倒,我决定立正投降。
“你想要那人怎么死?”我问。
“我没有问题,但附加条件是必须保证我姐姐的安全。”陈小老板无比认真严肃。
“我们家的杀手都是出来卖的。”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吐出这句话,坐直身子强调:“杀人就是杀人,我们只挣杀人的钱。”
陈小老板没有理会我,又从另外一张口袋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拍在桌上,郑重交代:“等我消息,我会想办法约她和我见面,你可以借机找人把那个男的做掉。”
我低头看了眼支票,上面不仅有维多利亚某个贵族家的花体签名,还有施怀雅老先生的私章,真的不能再真。
“我办事,你放心。”我露出职业笑容,和龙门的天气一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