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公鸡钢材市场那里也有小面馆和餐馆。重庆人就是神,取的名字也这么神——铁公鸡。从公平街去华南城必须经过铁公鸡钢材市场,所以一般早上出来都是在铁公鸡这里吃面,这里的杂酱面比外面便宜,只要11块。铁公里这里早上还比较热闹,经常连停车的位置都不好找,虽然都是违停的,但马路两边都是停得满满当当的。
从铁公鸡上公平街的路上,旁边的一座说要拆又一直没拆的房子面前也有一对夫妻在卖快餐,也是自助形式的,卖得比华南城便宜,只收13块钱一个人,华南城要16.他们家卖的啤酒是三块钱一瓶的那种红色或者蓝色包装的重庆啤酒,还是冰冻了的,虽然便宜,但好歹是牌子货,赵路还喜欢喝这种酒,起码有正宗的啤酒味,不像那种喝起来寡淡的超纯。
公平街上也有餐馆。不出工的时候赵路喜欢去公平车站那里吃馒头喝稀饭。馒头是老板自己蒸的,发酵发得很好,看起来就有食欲,稀饭不浓不稠,配馒头刚刚好,再来点可口的咸菜,清淡营养又饱腹。早餐点旁边还有个面馆,赵路也经常都到这家来吃面,老板是个已经发福的挺着个大肚子中年人,姓陈,老陈不是公平人,他每天赶车来公平开门,关门下班后又赶末班车走了。
公平街虽然不大,但也有重庆的明显特征——立体性很强,上下共有三个层次。第一层就是车站这一条路,第二层的路不宽,除了摩托车,其他机动车是进不来的,这一层集中了好几个餐馆和好多个麻将馆。盛家权辛辛苦苦挣的钱就是消费到这里的麻将馆里来的。第三层就是主路,进出的车辆都要经过这条路,菜市场也是在这条路上,逢369赶场的时候,这条路就很热闹,也会有短暂的堵车。这天路上还有家做红白喜事的人家,说是红白喜事,但基本是白事居多,经常敲锣打鼓,还有唢呐配乐,幸亏现在人们都有“扰民”的概念了,不然他们家接了业务那还不得成宿成宿的吵闹。赵路喜欢去第二层,这里可以解决吃饭和剃头问题。他一般是吃盖饭,有时候也会约上其他人来吃吃荤豆花打打牙祭,这里吃荤豆花很划得来,只要38块钱一份,一份够两三个人吃的。
公平街上跟赵路老家向阳街一样还保留着赶场的习惯,但是老家是乡下,公平再怎么说也是重庆主城区,也还有赶场,就让赵路感到一些历史的厚重感,不管社会怎么变化,或许有些东西都是不会改变的,不管你是在乡下还是在城里。369是赶场天,每逢赶场天,街上五六点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不过散场也早,赶场都是一上午的事,十点多热度就过去了,慢慢的又恢复常态了。好多摊贩是赶场天才看得到的,他们一大早就来了,要占据一个好位置,这些摊贩有些是专门撵场的,哪里赶场就去哪里摆摊,有些是只在赶场天出来做买卖,有个卖凉菜的大妈就是的,平时在街上看不到她,一到赶场天就出来了,她摊子上的凉菜一看就好吃,黄灿灿的萝卜干,桔红的卤猪耳,后来赵路自己开火了就经常买她的凉菜,大妈卤菜的技术好,切菜的刀工也好,猪耳朵切得又快又薄。附近的农民大妈大爷也在赶场这天背着蔬菜果品到街上来卖,有些人估计还住得有点远,赵路想起老家的人也喜欢赶场,他二叔哪怕腿脚不方便,赶场这天也喜欢往街上跑,有时候说是去种子站买点菜种,有时候说是去买点鸡苗,其实主要是空闲时间多了,在山坡上呆腻了,要去街上凑凑热闹。赵路自己小时候也喜欢赶场,他至今还记得街上堆成山的青皮桔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还不能管够。现在都是科技与狠活,桔子吃起来都是甜的,反而没有小时候那种怎么都吃不够的感觉。
铁公鸡不仅给他们提供吃饭的地方,也提供搬运业务。只不过铁公鸡里面也有搬运队,所以外面的搬运队接铁公鸡的业务就不多。有一家经营管材的就经常喊盛家权卸货。这家的管子跟华南城那家不一样,这家基本都是小管子,家居用的,华南城那家都是大管子,工地上用的。这家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名字,叫“爱家管业”。爱家管业的老板年纪轻轻就是地中海海了,但是老板娘很好看,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翘的地方翘得很明显,卸货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全程跟着,还时不时的去扒拉一下,一弯腰,前后的风景就暴露无遗了。赵路就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跟了个这么邋遢的男人。但人家夫唱妇随,还养育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不比他这一事无成的单身汉强得多。
盛家权还经常接到外面的业务。小泉那家被那些搬运工喊作“白馒头”,刚开始赵路不知道“白馒头”是什么意思,去卸过一次货后就知道了,原来跟搬运工对接的仓库管理员是个女的,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很丰满,一弯腰的时候一对乳房漏出来就像两个又白又大的馒头一样。这一 家后来搬到鱼洞去了,去了鱼洞没多久就跟盛明权闹翻了,老板结账不耿直,已经有三次的账没结了。
界石有两个重要主顾:纸厂和蓝月亮。
纸厂就是心相印纸业,就在界石街上。“指挥长”他们都不愿意去纸厂,赵路有次跟盛家权一起去过一次后觉得这个活是可以干的,那次两个人装了个9米6的车,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了,装车费是100,每人50块钱。搬运,时薪30是基本工资,50就是高工资了。
第一次去蓝月亮,赵路是没有兴趣的,那是晚上10多了,进厂区还要登记,他把几个搬运工送到厂门口就回去睡觉了。再次去是白天,不去蓝月亮就没有其他活干,他就去了,没想到一天干下来,一算收入还不错,比在华南城的工资高多了,他从此就喜欢上蓝月亮了。
这里蓝月亮装车都是单独核算的,15块钱一吨。一般都是两人一组,每组每天装了多少吨,换算成工钱就是这两人今天在蓝月亮的收入。这一分组,能力高低马上就看出来了,因为是单独核算,所以哪个都不愿意跟老李的哥哥一个组,他们两兄弟就只能一个组,结果每次都是他们那个组装得最少。赵路喜欢跟大王一个组,大王又往往带着他侄子,两叔侄肯定不会分开,所以有时候赵路就干脆自己一个人装一个车,这一装他发现一个人比其他的两个人一组的也慢不到哪里去,到最后他都是一个人一组了,不愿意跟其他人打配合。
蓝月亮本身就有装卸队,带班头姓刘,被喊做老刘,外卖的临时搬运工也归老刘调度,周蓝月亮只在月末或者季末爆单的时候才会叫外面的搬运来打突击,当然价格也就比他们自己的装卸队高了。老刘是个脱产带班头,不像盛家权还要自己卸货。老刘虽然不用亲自装车,但他一天也没有闲着,外面的搬运工装车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观察,哪个能力强哪个速度慢装车装得好不好,他都心里有数。装车装得又快又好的,他就把他们的电话留下来了。赵路的电话就是这样进入了他手机的通讯录名单里的。他一个人装的时候,老刘就指导他怎么加高,有些车装的货多,就需要多码几层,加高的时候可以利用电动叉车,站在叉车上,把叉车抵拢货物,就可以加高了。学会了加高,赵路更是喜欢一个人一组了,哪怕是17米的装三四十吨货的大箱车他都敢一个人单独装,这一车装下来就是四五百块钱,一天装这一个车就够了。当然老刘不会每次都允许他一个人一个组,毕竟一个人还是比两人慢一些,这种时候他就拉上“指挥长”,“指挥长”虽然在华南城卸货表现温吞吞的,但是来蓝月亮单独计算的时候,他的速度不比其他人差,也是进了老刘法眼的人物。老刘有了赵路的电话后,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了,但赵路毕竟是在盛家权手下干活,所以他还是要跟盛家权通气了才去。老刘就怂恿赵路自己带几个人单干,把蓝月亮的业务接过去。赵路从来没有当个带班头的打算,他干搬运也是权宜之计,目的是存点创业资金,所以他就没有接这个茬,再说虽然蓝月亮的工价高,但是不稳定,只是他们自己人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叫外面的搬运。
劳动之余,搬运队里面的文化活动也搞得火热。斗地主就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文化活动,美其名曰“学习54号文件”。斗地主在重庆就被喊成了“打地主”。每次打地主的时候打的打看的看,气氛都会达到高潮。盛家权一般都是打麻将,他难得跟弟兄们斗一次地主,却让这些搬运工笑了一年。那次赵路拿到的地主资格,他手上的牌其实不好,但他抓了双王,规则是双王四二必抓牌,所以他被迫当了地主。他手下就是盛家权,盛家权手上有四个炸弹,他看到赵路居然把地主抓了,挡了他的财路,气急败坏,恶狠狠的说:
“我手上恁个好的牌你都敢抓地主,我看你飞!”
结果赵路出了一张“3”,他都要不起。他手上没有零牌。赵路看到盛难产了,就激他:
“你手上那么多炸弹,要不起就炸撒,怕锤子!”
盛家权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哪里经得住激将,他说炸就炸,用四个“4”把“3”炸了,然后丢出一对来。赵路上家是老李,老李怕拦太大了反而把盛家权拦住了,就顺着过了一对,赵路反而把盛家权当地主了,他打出去一对大牌,又把盛家权的小对子拦住了,盛家权气得又丢一炸下来,然后又发个对子过来,这样反而把赵路的牌打顺了,就在盛家权打出四个“2”的时候,赵路果断丢出双王把盛家权压死了,然后他打出去的牌两家都要不起了,就这样赵路赢了这一局。本来盛家权理智一点,赵路怎么都赢不了,结果反而是赵路把他们两个打上树了,当时看牌的人都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