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珩重生了，重新审视宁寻。
    粉雕玉琢还是个奶娃娃。
    但未长完全的奶团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紧绷凝重感，格外警觉望着他。
    倒也，不是被杂染大缸污过的警惕市侩。
    而是，毫无瑕饰的怕他。
    好似他是个吃人的魔鬼！
    贺今珩半眯眸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挺顺滑的。
    这个年纪，他记得全府上下都说他是全城最俊的少爷。
    他的脸长得有那么可怕？
    还是真被自己那句话吓破胆了？
    这个小书童，从他再次睁眼起，都和他上辈子印象中牙尖嘴利、贪图富贵的人，实在不符。
    一路被推至他的院落珩院。
    “下午我要看书。”
    贺今珩故意不动声色提了句，等着两名书童各自的反应。
    一名不争气的低头不说话。
    一名媚着嗓搭上他的肩：“少爷？让璃光服侍您吧，璃光会研墨，还会弹琴作画……”
    少年人的声调尖细，于上辈子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贺今珩而言，确实会一次次栽倒进这样的温柔乡中。
    可他如今活了两辈子，心智当时不同如今。
    现在看来，他不会再被声音所迷惑。
    还觉得矫揉造作，令人作呕。
    不懂前世的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
    “你第一天入府，去偏院把书宁房里的所有东西规整出来。”贺今珩薄唇淡抿，语气与眼神，皆透着极致的淡漠，“你搬进去……”
    背对着主家少爷的璃光一双盈盈水眸中从疑惑不解到受宠若惊。
    偏院是珩院里，除大少爷住的主院外，最大最好的房间。
    “我住进偏院，那书宁要住去哪呢？”
    璃光眼底闪过一抹光，说着担忧，但在贺今珩看不到的地方，挑衅的看了一眼宁寻。
    他是方姨娘塞进来的人。
    今天是他第一天入府。
    原本的目的，是让大少爷赶走‘偷窃’的书童，趁着机会他正好博少爷换心，取而代之。
    不知怎么的大少爷没把人赶走。
    但目前来看。
    大少爷已经对书宁心生嫌隙，离抛弃不远。
    而对自己不甚喜爱！
    连住处都要让给他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心里对宁寻嘲了又嘲，嘴上帮衬体恤两句：“这样对书宁不大好吧，他还小，不懂得做人的道理，所以才去行了窃，少爷您就原谅他这一回……”
    “那你别搬进去？”
    话说到中间，贺今珩语气平稳道。
    杀得对方一时语塞，声音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
    “少爷……”
    “我，我也是担心书宁，他虽然偷了您的东西，但毕竟还小……”
    颠来倒去不过是为了提醒他书宁犯下的大错，却对搬走极其不愿的。
    贺今珩冷笑。
    “你逾矩了，璃光。”冷冷扫过他，那是一种令人背脊的寒气眼神，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年纪不是犯错的借口。”
    “我的人，没教好，自然是我来教。”
    宁寻：……
    第五遍了。
    不用再提醒他马上要被狠狠教育的事。
    寒冷的嗓音像似要令人置身冰窖，话的内容也足够严厉，璃光如愿听到那句想听到的‘年纪不是犯错的理由’，幸灾乐祸。
    只是，他没发现。
    贺今珩从头到尾，只在提到他时冷漠。
    最后那两句看似严厉的话，说时甚至翘了下嘴角。
    只可惜，两个人都没看到。
    “走吧。”
    命令落下。
    两边分开，一个走向离主院有段距离的偏院，一个被吩咐推着木轮椅往书房走。
    少爷的书房很大。
    堆了满墙的书。
    也显得很空。
    空得宁寻害怕。
    “005……”
    “你找到剧情了吗？”
    【……】
    【一分钟！再给一分钟！】
    “为什么偷东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宁寻听着那声在堂前冰冷的嗓音，轻了几个度。
    “……”宁寻与少年对视上，眨了眨眼，没回。
    他到底偷了还是没偷？
    005还没翻找到剧情，他也不知道。
    最终以沉默应对。
    贺今珩揉了揉太阳穴，印象中这个书童有那么讷讷的么？不应该心思不纯？
    既然东西都偷了，肯定不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
    ——这是他上辈子一贯的想法。
    其实上辈子书宁带给他的印象不深，当时太小，只记得在孙嬷嬷抓到人偷东西的当天，他罚了十板子就将人赶出去了。
    当天璃光入府，从此成了他的新书童。
    上辈子的记忆中，书宁是个品行不端的模糊角色。
    至后来，他遭到璃光的背叛，方姨娘的迫害，毒酒下肚闭眼的前一秒，才知道身边都不是良善之人。
    今天重生回这一天，以年长者的视角看待他少年时期第一位小书童。
    感觉，别样的乖软。
    “嗯？说。”贺今珩以为自己那嗓音语气仍重了，就又轻了几分，“我不怪你了。”
    书童的脸生得实在乖巧可人。
    比璃光那偏长还略显瘦削崎岖的脸型好看多了。
    还有那双眸，形状柔和，乌泱泱的，又澄又撤，一点没有璃光的那般精明。
    年幼的他，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没偷！】
    【宁宁宝宝咱们没偷东西，我终于找到了……】
    005及时上线，对着开始看剧情。
    【不过你说的话，少爷大概是不会信的，他不太喜欢你。】
    它不知道，手里的只是贺今珩重生前的原剧情。
    “我没偷。”宁寻摇头。
    没做过坏事他有底气了，即使说出来对方不信，也不会去认不属于他的罪。
    少年的眸倏然凉了几分，抬手拿起紫檀木桌案上的一把戒\/尺。
    宁寻心口一落。
    不知为何，潜意识里有些类似的场景记忆，他害怕坐轮椅的人，害怕拿戒\/尺的人……
    只是为什么怕。
    他也不知道。
    鉴于有了少年那五遍说要好好教他的铺垫，宁寻惶恐，脸上白了白：
    “真，真的没偷……”
    “005，怎么办，他要打我了！”
    宁寻在神识中求助，005比他更急。
    啪的一声。
    人和系统，谁也没有想到。
    啪的一声。
    贺今珩眼中木然，手狠狠扬起又落下，自己给了自己大腿一下。
    力道不容小觑。
    宁寻：？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