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漪边说边咳血，每一声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音符，声音沙哑至极，几乎被周遭呼啸的风声吞噬，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南芷嫣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对岑漪的深深不屑，仿佛在与她逞口舌之快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贬低。
    她一挥手，叫出身边跟随在左右的侍卫。
    “谢素，此番这位世女殿下落入我们手中，南华的局势尽在掌握，你那些船员不久也会安全离开南华……”
    南芷嫣将目光投在小指有残疾的谢素身上，语气又轻又柔，仿若是在和最亲近的姐妹说秘话。
    “你这断了的小指，今日，也该讨回来了。”
    “谢……素？”岑漪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神色怪异的看着眼前神色阴狠的女子。
    扮作岑漪的谢离只瞧见这人眉眼熟悉，不是自己的妹妹又是谁。
    面具下的谢离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连带着那岑漪脸上的面具也跟着变形。
    就在这时，南芷嫣身边那哑了的‘谢离’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攥住谢素的手臂，阻挡了谢素前进的步伐。
    “哥哥，你先等我取了这人的手指，我们再叙旧！”
    谢素紧盯着‘岑漪’，果断地将‘谢离’手退开，哐啷一声抽出长剑，直取谢离面门。
    这谢素的武功出乎谢离意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纨绔妹妹什么时候习了武，他隔着不透气的面具，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杀气。
    这突如其来的兄妹重逢，谢离还来不及高兴，就要躲避来自妹妹的杀意。
    就在这一刹那，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只听“哐啷”一声清脆响亮。
    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枚暗器，谢素的长剑一歪，生生地偏离了路径，擦着谢离的侧脸，削去了一大片的面具。
    那如人皮的面具脱落，在场的人都惊住了，看着那一张脸上两个人的面孔，不由得惊惧起来。
    这人不是岑漪！
    分明是带了岑漪面具的谢离。
    见此情况南芷嫣一下子呆愣住。
    然而，她毕竟非等闲之辈，仅仅片刻的愣怔之后，便猛地回过神来，身形如同鬼魅般迅速后退，一连退出了数步之遥，与身旁那个此刻身份成迷的“谢离”拉开了足以保证自身安全的距离。
    谢素手持长剑傻在原地，瞧着那半张熟悉的面孔，嗫嚅了半天才疑惑地吐出几个字。
    “哥、哥哥……？”
    怎么回事，哥哥不是四殿下的属下吗？为什么会假扮岑漪？如果刚刚没有那枚暗器干扰，他恐怕会亲手断送掉至亲的性命。
    谢素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懊悔，面对场上似乎与南芷嫣反目的谢离迷茫了起来。
    南芷嫣目光锐利，不断地扫视着每一个可以躲藏人影的昏暗处。
    “是谁隐藏在暗处？”
    一阵风吹来，树枝草丛被吹得沙沙作响，在这紧张诡异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而暗处的弩箭手也不断四处瞄准搜寻。
    “哼！”南芷嫣冷笑一声，看看那个身份不明的假谢离，又看看扮作岑漪的谢离，登时明白了什么。
    “给我将这个假岑漪，即刻射杀！”
    话音一落暗处的弩箭手动作整齐划一，纷纷对准谢离，就要射出弩箭。
    凝固的时间在下一瞬猛然炸裂，一道身影猛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在弩箭射出的前一瞬，冲到谢离面前，将他揽在怀中，手中的长枪挥舞旋转，将来势汹汹、密密麻麻的弩箭一一格挡弹开。
    身份不明的假谢离也趁着形势混乱，不再是方才虚弱的模样，唰地抽出腰间软剑，迅速逼近南芷嫣。
    南芷嫣对假谢离早有防备，在其动身的一刹那便做出了反应。
    南芷嫣身形一侧，巧妙耳朵避开了剑光，同时指尖微微用力，一枚精致小巧的暗器已经悄无声息地夹在指尖。
    面前剑光横劈过来，南芷嫣迅速下腰闪躲，随即身影下压，再次避开凌厉的剑芒。
    “好多变的武功路数。”南芷嫣长剑与假谢离的剑碰上，两柄剑剑身不断震颤，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没想到世女殿下，竟然喜欢与谢离玩换脸的小游戏。”
    岑漪顶着谢离的面具，被拆穿也不慌乱，趁着攻击的空挡撕下脸上不透气的面具，脸上尽是冷静之色。
    “四殿下也非比寻常，竟然能策反定远将军。”岑漪冷笑回应，剑光凌厉多变，次次都直奔南芷嫣的要害，丝毫不留情面。
    “定远将军很难策反吗？本殿不过是帮她给布衣时的结发夫郎扫墓上香，为她寻了能治疗她孩子急症的灵药，区区救命之恩罢了。”
    南芷嫣神色倨傲。
    “姐姐笼络不来的朝臣，本殿能笼络，姐姐管理不好的江山，本殿也能管理好。”
    南有仪救下谢离，迅速击杀了几名暗处的高手，随即与岑漪成包围的架势，阻挡住南芷嫣的去路，谢离与谢素则聚到一起，警惕地看着场中的局势。
    “姨母，”南有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冷冽，几分悲悯。
    “莫要再痴心妄想了。从谋反那日，就已经被先帝在玉碟上除名，不过是一罪人罢了！”
    这番话戳中了南芷嫣的痛处，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孔一下狰狞起来，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南有仪，又转到谢离与谢素的身上。
    “怎么，你们兄妹二人，是假意投靠本殿，是不想要太傅一案的证据了？”
    南芷嫣像是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看谢离，又看看南有仪，嗤笑道。
    “哦，对了，本殿差点就忘了，”她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我们南华尊贵的三殿下，南有仪，你可是唯一一个洞悉了太傅那桩惊天大案前因后果的人啊。怎么，这位跟在你身边如影随形的谢离，即便他甘愿以身犯险，用尽手段诱惑世女殿下，你仍旧守口如瓶，未曾向他透露半点真相吗？”
    南有仪闻言，眉头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然一击，手中的长枪不自觉地紧了又紧，枪尖微微颤抖，下意识看向谢离。
    谢离正欲撕下面具的手指在空中凝固，宛如时间在这一刻为他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眼神与南有仪交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与探寻。
    ——什么真相？
    南有仪几乎能看出谢离眼神中的含义，她几乎不敢去回应谢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