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朵朵和陈淑月才进菜市场就听见门口几个熟食摊的大妈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两人也随着她们的目光往前面一个蔬菜摊位看去。
    只见一个肚子很大的孕妇，大冷天的就穿了一件薄款的棉服。
    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正艰难的弯着腰在地上捡那些摊主不要的蔬菜。
    头发看起来乱糟糟好像很多天没洗了，由于她低着头，江朵朵也看不清这人的具体面容。
    随着她们越走越近，陈淑月发觉这个女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妈，猪肉摊在那边！”
    江朵朵见陈淑月突然停下来，往那个捡菜的孕妇那边走就开口提醒了一下。
    并不是江朵朵没有同情心，而是她们自己的生活也才刚好了一些，没能力去管一个陌生人是否过得好。
    再说，早餐店要试营业，她和妈妈陈淑月明天要3点钟起来去店里做准备。
    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食材都还没买，两人晚饭也没吃，是真没时间管别人。
    可是陈淑月像是没听见江朵朵喊她似的，一个劲的就往那边走。
    江朵朵没有办法，也只能跟在她妈妈后边。
    “念娣……是你吗？”
    陈淑月在孕妇身后蹲下来，颤抖着唇，轻轻喊了一声。
    此刻她也不确定，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离家多年的四女儿江念娣。
    老四离开家那一年才十七岁，个子不高，脸蛋圆圆的，一张娃娃脸谁见了都说长得好看。
    孕妇被陈淑月这么一叫整个人就怔住了。
    这个她痛恨的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见有人喊她了。
    因为出来打工的第二年她就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江诗雅。
    由于没有户口本和当时的她年纪小，也不知道要去有关部门登记更改名字。
    所以身份证上的名字仍是江念娣，但是从那以后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自己叫江诗雅。
    所以江念娣这个让人一听就知道家里重男轻女的名字，慢慢在她生活中淡去。
    江念娣艰难转身，看见了妈妈陈淑月那张有些沧桑的脸。
    八年了，她已经八年没见过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了。
    可是自己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哪有脸认她！
    “四姐？妈你没认错吧？她真的是我四姐吗？”
    江朵朵听妈妈喊念娣，也激动的从后面跑过来。
    “你们认错人了，我叫诗雅，不是什么江念娣！”
    江念娣慌乱的站起来，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但是由于蹲的太久，突然站起来的她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小心！”
    陈淑月和江朵朵同时大喊出声，赶紧把人扶住。
    “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稍微缓过来一些的江念娣把两人推开，自己蹒跚着脚步就往菜市场大门那边走。
    “呀！这俩不会是那个孕妇的家人吧？”
    “啧啧啧……这俩人自己倒是穿的光鲜，就算那个孕妇再怎么不好，作为家人总不能看着她连饭都吃不上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不知道内情还是别乱说了。只是苦了那个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
    陈淑月已经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江朵朵稍微慢一点，就又听了一耳朵周边人的议论。
    不过现在她也没心思管这些，这人如果真是自己的四姐，她们好不容易才遇到可不能再走散了。
    “念娣，你就是我的念娣。都是妈不好，是妈当年没有让你接着上学，你别再走了好吗？”
    陈淑月追到菜市场门口，一把拉住了江念娣的手，哽咽着求她不要再离开了。
    江念娣就这么被陈淑月拉着，没有再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眼泪唰唰的往下落。
    以前她不懂，就认为陈淑月偏心江朵朵。所以出去打工后就换了地方从此不跟家里联系。
    直到她怀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才知道当一个母亲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当一个单身母亲。
    可是这些都已经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跟陈淑月回大溪村那也待不下去。
    村里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四姐，现在外面冷，你跟我们先回家再说好吗？”
    后面追过来的江朵朵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江念娣有些发抖的身体上。
    这时，她也慢慢看清了江念娣的脸。
    这张脸跟江朵朵小时候记忆中四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四姐的脸胖嘟嘟的像个陶瓷娃娃，冬天被冷风一吹红扑扑的可好看了。
    可是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脸颊消瘦，皮肤暗沉粗糙，头发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一点年少时的样子。
    但是唯独那倔强的眼神，让江朵朵觉得格外熟悉。
    她和四姐只相隔了两岁，五姐妹当中，她们两个的性格最像，从小也是四姐陪她得时间最多，直到四姐出去打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妈妈陈淑月找了这么多年都毫无音讯。
    “走，念娣！你跟妈回家。”
    陈淑月双手捂住江念娣的手，给她那双冰冷的手带来了一丝温暖。
    “妈……呜呜呜……”
    江念娣再也忍不住了，扑在陈淑月怀里大声哭泣起来。
    “孩子，咱不哭，这里风太大了。我们先回家好吗？”
    陈淑月轻拍着江念娣的后背，轻声说着安抚的话语，用眼神示意江朵朵去把车开过来。
    “不……我不能跟你回去。妈，我这个样子跟你回大溪村，别人会戳你脊梁骨的。”
    江念娣止住哭声，用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说什么都不跟陈淑月回去。
    这时，江朵朵已经麻溜去把她的小七座开过来了。
    “四姐，你放心。我们不回大溪村。”
    “真……真的吗？不回大溪村你们住哪？朵朵你在j市租房子了吗？你是不是已经大学毕业了？”
    江念娣直到被两人扶上车，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跟妈妈和妹妹团聚了。
    在j市这座冰冷的大都市，她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四姐，我都毕业快半年了。我们到家大概还要20分钟，你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江朵朵把车里的空调开到20几度，在前面边开车边和江念娣说话。
    “哦……好……你车里空调一开我还真觉得有些累了。真好，我们家最小的丫头都会自己开车了……”
    江念娣靠着妈妈陈淑月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开车的妹妹说着话，直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有妈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陈淑月抱着怀里慢慢睡着的四女儿，心疼的唰唰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