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在得到帝辛许可，抬起头来，却看不清帝辛的样子。
    只见一个高大如山岳的身影，位于自己前方的案后。
    若不是他要寻死，恐怕如今自己已经活活吓死。
    可现在，张自在最渴望的便是死！
    张自在大袖一甩，额头一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大王的第一宗罪，乃是对贵族之愚！”
    贵族！？
    姜王后、黄贵妃和杨妃的脸色刷就白了。
    她们便是贵族出身，若不是她们的身份，她们也不会嫁给帝辛。
    这也正是张自在的意图。
    就算这次帝辛不杀自己，可自己这次得罪了殷郊，得罪了后宫，想必以后也活不长。
    而且，大商可不止后宫是贵族。
    朝廷之中，几乎人人是贵族。
    不说比干、箕子这些王族，就连商容梅伯等人也是商族血亲。
    张自在这么说，几乎是在辱没整个商族！
    姜王后等人连看都不敢看帝辛一眼，也没有人注意到。
    帝辛在听到“贵族”这两字时，山岳般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张自在继续道：“我大商灭夏，依靠的是商族血亲，建国之后，商族血亲和功臣成为贵族。”
    “可如今五百年已过，贵族腐朽，大王却依旧重用贵族，挤占平民中人才的上升空间。”
    “这会让我大商统治集团与人才隔绝，失去更新新鲜血缘的机会。”
    “张自在，你放肆！竟敢说父王愚昧！”殷郊怒斥道。
    “若非我商族人，又怎会与我大商齐心！？父王只用贵族，又有何错之有！？？”
    张自在置若罔闻，懒得回应殷郊。
    他只等着帝辛的反应。
    【呵呵，贵族就齐心了？】
    【三十年后，若不是这些贵族为了自己的私利勾结叛军打开城门，帝辛又何以败的那么快？】
    帝辛心里一颤。
    所有人都在等着帝辛的反应。
    张自在的那个“愚”字，都已经贴在帝辛的脸上了，这还不直接处死？
    若是放在以前，张自在现在已经是一堆碎尸了！
    可偏偏，帝辛宛如一尊雕塑般坐在案后，身形宛如山岳，除了压迫感，连呼吸都没有。
    张自在也十分疑惑。
    【奇怪，难道，我刚才骂得还不够狠么？】
    “继续说。”冷冽的声音传来，让人浑身发寒。
    张自在下意识的听从：
    “大王的第二宗罪，在于对诸侯之钝。”
    殷郊打断张自在，怒道：
    “张自在！袁福通不足为惧，你不要在这里借题发挥，危言耸听！”
    张自在不管殷郊，继续道：
    “袁福通固然只是肘腋之疾，可那些表面上臣服大商，实则暗地发育，只等机会一举推翻大商的大诸侯，才是我大商真正的心头大患！”
    张自在这话说得在场之人又是心惊胆颤。
    殷郊，殷洪，以及黄贵妃和杨妃的目光，都不由看向了姜王后！
    大诸侯？
    那不就是指四大伯侯么！？
    四大伯候可是大商通知各路诸侯最重要的工具，就连姜王后的父亲姜恒楚也是四大伯侯中的东伯侯！
    张自在这话，到底是在暗指谁！？
    “放肆！张自在，你不要太过分了！”黄贵妃将门虎女，与姜王后情同姐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张自在难道是在离间大王与王后？
    这个张自在，果然居心叵测！！
    我针对的就是姜王后.......张自在连忙拱手致歉：
    “黄娘娘息怒，父王恕罪，臣并无针对任何一路诸侯的说法，只是父王对诸侯的监管与防备，太过松懈。”
    “对于八百小诸侯，只是收诸侯之子入朝歌为质子，正如臣这样。”
    “可这些质子，根本就是被家族所抛弃之人，根本无法起到挟制诸侯的作用。”
    “而对于四大伯侯，更是连质子也免了，任其发展。”
    “父王让四大伯侯掌管二百小诸侯，可曾想过，四大伯侯会吞并二百诸侯，反攻大商！？”
    【四大伯侯，反了其三，天下诸侯，八百反了六百，我可没冤枉他们！】
    “咚咚咚！”
    整个大殿上的人都不敢出气，在帝辛威压之下心跳若雷鸣。
    帝王引擎，再度响起！
    姜王后和殷郊都不敢再攻击张自在，因为姜王后的身份太过敏感，怕引起大王怀疑是在替四大伯侯说话。
    “张自在，你别忘了，你也是诸侯出身。”帝辛站起身来，身形宛如山岳。
    “大王待我如父，我只忠于大王！”张自在激动道。
    “若是张侯敢反商，我第一个提他的人头来见大王！”
    【呵，那个人渣，我早想杀他了！】
    ‘恬不知耻~！！父王只是我的父王’殷郊的心里怒骂道。
    沉默，帝辛在良久的沉默后继续道：
    “第三宗罪呢？”
    张自在无奈，深吸了一口气：
    “大王的第三宗罪，在于对祭祀之蠢！”
    轰隆~！
    不再是心跳的雷鸣，而是大殿之外闪过一道惊雷，不知是否是天神的怒火，明亮的灯火也不由闪烁了几分。
    帝辛身形和黑暗融为一体，影子显得更加巨大与压迫。
    比干姜王后等人神色恐惧。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大商以神立国，以信仰统治万民。
    而祭祀，便是大商统治的工具和根基。
    同时，祭祀也是神与商王的联系方式。
    张自在却说帝辛的祭祀愚蠢！？
    毫无疑问，这是在否定帝辛的整个统治，这是对帝辛的挑衅，也是对大商国本的挑衅！
    “张自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帝辛的声音有些颤抖。
    【果然神权才是帝辛的命门么......】
    张自在窃喜，眼神坚定：
    “大王，今日儿臣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把话说完！”
    “祭祀劳民伤财，人牲更是会消耗大量的有生力量，残忍至极，失掉民心。”
    “更重要的是，如今野祀盛行，我大商祭祀的这些神中有的来路不正，祂们不仅不会庇佑我大商，还只会吸食我大商气运，剥削我大商百姓！”
    【呵呵，更讽刺的是。】
    【正是天命要亡大商，正是这些神只亲自下场，参与了对大商的讨伐！】
    轰隆隆~！殿外雷鸣更盛，狂风骤起。
    众人都心脏感觉要跳的炸开。
    “父王，此子妖言惑众，还请大王将其屠戮祭天，以平息天威！”
    殷郊、殷洪、姜王后，以及大殿之上的一众宫女侍卫全都跪倒在地，乞求帝辛能够处死张自在，以免他再触怒天威。
    帝辛身姿笔挺，脸隐藏在阴影中，与大殿的阴影融为一体，随着电光明暗交替，轮廓让人恐惧。
    “你们先且退下。”良久，帝辛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