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口中吐出那几个字时，加里只觉瞬间周遭的一切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医生，思绪却早已飘远，“坏消息”这仨字如紧箍咒般在他脑海中循环往复，将外界的嘈杂全然屏蔽。
    他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入深潭，窒息感扑面而来。毕竟片刻前那些可怕的念头，此刻极有可能成为无法更改的残酷现实。
    “加里！”妹妹艾米的呼喊声猛地将他拉回现实，“加里，到底怎么了？医生在说啥？妈妈出啥事了？”艾米的声音里满是惊恐，她压根不知道母亲也被送到了此处。
    医生一时未及开口解释，他看得出加里仍陷在恍惚之中。这种反应他见得多了，而男孩身旁的年轻女孩，大概率是其妹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的表现也与哥哥半斤八两，慌得六神无主。
    “等等，契约印记！”加里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妈妈不可能死，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系统肯定会通知我的，对吧？对，她还活着，肯定还活着。”他强自镇定，凝神感知周围的气息，果不其然，一道虽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绿色契约印记从急诊室方向传来。
    “请告诉我，我妈妈究竟怎么样了？”加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医生再次审视眼前的高中生，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按常理，这种消息不该告知一个孩子，可眼下别无他人。他不禁为这两个孩子在如此艰难世道中的遭遇心生怜悯。
    “加里，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保持这份坚毅。”医生的语气尽量温和，“首先，我先消除你最大的顾虑，你母亲仍健在。她的生命体征尚算平稳，体表的瘀伤假以时日自会痊愈，骨头也只是挫伤，并未骨折。
    “然而，棘手的是，你母亲毫无苏醒的迹象。她头部似遭受了某种创伤，致使陷入了一种永久性的类睡眠状态。”
    “你是说昏迷？”艾米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近乎失控，“我们的妈妈昏迷了？这到底咋回事啊？她啥时候能醒过来？她肯定会醒的，是不是？是不是？！？！”
    医生微微顿了顿，他的职业注定要多次传达此类噩耗，但向如此年幼的孩子宣告，却也是少数情况。
    “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倘若运气好，或许几个小时或者几天后，她便能如往常般苏醒。但也有可能，需要数周时间才能恢复意识，极少数情况下，甚至可能长达数年。实在抱歉，此刻尚无法确切判断。
    “下一步，我们需要与你们的监护人沟通，以便商讨住院相关事宜。眼下，医院可垫付一周多的费用，可若是逾期未付……”医生的话戛然而止，只因艾米的哭声愈发响亮，显然，这对她而言太过沉重，而加里，仍在努力强撑着。
    “若你们还需更多信息，或者监护人到来，随时可来找我。我会尽量抽时间协助你们。”医生说完，转身匆匆返回急诊部。
    “加里，我们该咋办啊？这费用咋付？要是妈妈再也醒不来了可咋整？！”艾米泣不成声，加里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麻烦远不止于此，加里尚未成年，若医院知晓他们的母亲是唯一监护人，势必会通知相关部门。这便意味着，加里与艾米极有可能被拆散，被寄养家庭收养或者被送进孤儿院。
    在斯劳这般的三级城镇，那样的生活恐怕比他们如今的处境还要糟糕。
    “艾米，莫要担忧，我定会带我们脱离这困境。我们不会离开家，妈妈也定会好起来的。你要信我，好吗？”加里轻声安抚着妹妹，扶着她走向等候区坐下，又将她与史黛西的手机递还到她手中。
    只盼这能稍稍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从这混乱悲伤中缓一缓。而此刻，加里心中又添了一层忧虑，他们兄妹俩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妈妈平日本就时常在外，若与凯的事情进展顺利，我便能有法子筹得费用。眼下重中之重，是绝不能让旁人知晓我们无其他监护人。
    “艾米，我定会护你周全，直至妈妈康复。我向你起誓。”
    在此困境之中，加里脑中只浮现出一个或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当下便发了消息出去。此刻，他唯有等待，可心中的紧张却如影随形，毕竟他也无十足把握，此次那人是否还能如以往般伸出援手。
    等待之际，加里回到妹妹身旁。艾米正对着手机，说是对着，其实手机只是搁在她腿上，她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为了艾米，我绝不能垮。”加里心中暗自打气，缓缓走向她。
    “艾米，我定会让一切顺遂，但我也需你应我一事。想想今日妈妈之事，还有你所遭遇的。若我未能及时赶到……
    “说不定躺在那儿与妈妈相伴的，便是你……你深知斯劳的凶险，所以我要你答应我，往后若觉自身陷入困境，如同今日这般，定要即刻与我联系，可好？”
    换做从前，加里断不会提此要求，生怕妹妹对他有所隐瞒。但自艾米今日主动联络他，又经历了这诸多变故，知晓母亲的状况后，他坚信妹妹定不会食言。
    加里伸出小拇指，艾米见状，也缓缓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与他轻轻勾住，而后两人同时用大拇指按了一下。这是他们自小的约定方式，拉勾为盟，再以大拇指盖章作保。此乃母亲所授，那时他们便觉得，大拇指盖章好似签订庄重契约，新奇又有趣。
    【已达成口头约定，是否标记“艾米·德姆”？】
    【是】
    【已分配 4\/5 标记】
    如今，加里亦能随时留意艾米的状况了。他们静候之时，加里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入口。片刻后，史黛西现身，她正四处找寻艾米的踪迹。初见加里，她面露欣喜，可很快，这少女便有些不敢与加里对视，加里此刻满心忧虑，自是无暇顾及。
    史黛西试图与艾米交谈，可艾米显然毫无闲聊的兴致。最终，史黛西谢过加里的援手，拿回手机后便离去了。她告知加里不必忧心医院的账单，称这是她分内之事，毕竟一切皆因她而起。所幸，她的父母亦表赞同。
    终于，那道加里苦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眸瞬间有了光彩，是凯。只见这位学长略显狼狈，身上尚有未愈的瘀伤。在他身后，跟着一位面容姣好却透着成熟韵味的女子，加里从未见过。
    “那是谁？”艾米见哥哥陡然起身，目光紧锁住那两位新来者，不禁问道。
    “他是……”加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起初，他找凯不过是出于一己之私，可近来，他屡屡被迫向其求助。令人称奇的是，无论他的请求何等离谱，凯总能设法帮他化解。
    若此次凯仍能解他们燃眉之急，加里已暗自下定决心，定当全力回报。在他心中，凯早已不再是那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是……一位朋友。”加里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