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襄阳城已是酉时过半了,卢林领着梁世还有余师叔、熊师叔去了翠轩吃晚饭,四人吃了近一个时辰,闲听了一下食客的议论,梁世他们三人对这两天襄阳城的事情也有了个大概了解。有梁世三人的身份在,回到襄樊客栈后开了四间房间,卢林就去接云娘和玉兰过来。
戌时左右,卢林见四周无人,便开锁进了那宅子,云娘见到卢林欣喜问道:“孟师弟,事情如何了?”
卢林想了想,说道:“我带你们先去客栈,明天带你们出城去另一个地方。”
云娘听得这话,两眼放光,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孟师弟,是真的么?”
玉兰在一旁听了也是惊喜万分。
卢林说道:“自然是真的,你们这就收拾一下和我离去吧。”
锁门的时候云娘说道:“这宅子主人要端午前后才回来,我这一走,有些不妥。”
卢林说道:“这几天襄阳城肯定有些动荡。过得几日再回来把铜钥交给街坊邻居吧。”
云娘想想也是,还有两个多月,便挽着玉兰跟卢林去了客栈,那悬红盒子卢林拎着。云娘和玉兰两人昨夜到今天中午一直心惊胆战没有好好歇息,中午得到卢林投掷进来的烧鸡牛肉后这才安心了一些,午饭晚饭吃过还剩了一些,到了客栈两人住在一间,卢林安顿好了二人便回房间去了。
卢林才回房间梁世便找了过来,和卢林说起铸剑之事,这是姜星冉都推崇的师兄,又是五大派二代第一人,卢林不敢怠慢,与梁世细细说了一个多时辰,梁世话语不多,态度很温和,不明白之处问起来也是有条不紊,条理清晰,往往都能切中要点,对剑法的理解领悟着实不凡,比姜星冉和秦仪胜过不少。两人夜谈,没有长辈,都从容放松了许多,梁世听了卢林对铸剑的一些说法,有了一些启发和想法,决定重新考虑要铸什么剑,与卢林约定到神都后再找他铸剑。
次日早上在客栈吃过早饭,卢林便去雇车,让梁世送他们出城,余师叔、熊师叔则是去了太守府询问情况。出城的路上,卢林感觉襄阳城看似平静其实暗潮汹涌,没有看见几个江湖人士,跟前两日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相比,那真是太平无比,更没见到什么争端,从客栈到西门一里多路就遇见了两队巡逻官兵。到了西门,梁世亮明了身份将卢林他们三人送出城。
去龟山的路上,卢林和云娘摊开说道:“云娘,我并不是孟固,我是冒名孟固顶替他来襄阳的。”
云娘听了,满脸不相信,这两天她完全将卢林当成孟固了,讷讷问道:“你不是孟师弟,那孟师弟现在在何处?”
卢林说道:“我这就是带你去见他。孟固如今跟我长辈在一处地方,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情况我也不知真假,待你见到我长辈后从实说就是。”
云娘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公子坦言相告,今日脱身能够出襄阳城也是多亏了公子,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容云娘日后来报。”
卢林说道:“我是江右人士,名叫卢林。”
云娘说道:“江右卢林,我记下了。”
玉兰在一旁听得有些莫名,只是紧紧的抱住云娘的手臂。
到了龟山,卢林付了钱让马车回城不用等待了,然后带着二人徒步上山。先去大殿偏房见了赵观主,然后见到九叔,九叔让赵观主带着云娘和玉兰去见那孟固。九叔和卢林说道:“阿林,襄阳这边的事情超出了预计,我还要留两天,你这次做得不错,得到的消息极为重要,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你且去洛城就是,你的东西已经送到墨云轩去了。”
卢林将自己拎来的木盒放在桌子上,说道:“九叔,这就是襄阳城流传的一千两黄金悬红,是云娘先一步取了过来的,是想留着和她师父以及孟固、玉兰日后隐居用的。”
九叔说道:“这些等问清楚再来处置。”
卢林说道:“这云娘师徒三人说起来也都是苦命人。”
九叔说道:“阿林,你莫先入为主,凡事都有原因的,这些事情我会查清楚的,如果他们的师父真是被胁迫当了纹面杀手,那真的就要去找出来了,道门这边的人手对付这些绰绰有余。”
卢林想起心中的一些疑虑,问道:“九叔,这道门掌教就一直是在这里么?”
九叔笑道:“这龟山是道门重地,看顾襄阳城的,襄阳城的重要你也应当知晓,掌教平时来这里不多,平素都是在旁边的岘山,知晓的人并不多,是我来了后约他过来的。道门在江湖上一般都是武当和龙虎山出面,岘山还有个太上长老,梁世就是跟着太上长老身边修炼的,那太上长老和三哥一样都是极境高手,道门如今这一代最有希望入极境的就是梁世了,不然也没有这般待遇。我来这里等你也是让你来见见他们,对你和那蓝歆之事也是有些帮助的。”
卢林听得脸色一红,说道:“小侄这些事情让九叔你多费心了。她不是蓝歆是叫姜星冉。”
九叔“嘿嘿”笑道:“不都是一个人么,你师姐听得这事也颇觉讶异的,说等你到了洛城好好来问问你。”
卢林尴尬道:“九叔,这不是还没定下来么,还有波折……”
九叔说道:“阿林,莫担心这些,昨日掌教见过你,对你印象不错,姜家那边问题不大,至于那曹长老啊,这人不好说话,不过你三叔会出头的,或许还会出手。”
卢林听得心中一喜一惊,问道:“三叔会出手!?”
九叔说道:“还有些旧日恩怨扯不清楚,你就莫操心了,你只管去洛城就是,我等着听你们的喜讯。赵观主给你准备了匹马,你这就去吧。”
卢林辞别九叔出了大殿,不远处有个小道士牵马站在旁边,见到卢林就过来了,把马交给卢林。卢林背着包袱牵马下山去了。
下了龟山,卢林纵马疾驰,从襄阳去洛城还有近千里,要个四五天,今日已是二月二十六了。此去洛城要先经过郧阳,距离襄阳有三百余里,下山时已是巳时,看来得明天下午以后才可到得。
不知是不是襄阳城发生的事情传了开来,这三百余里路没有遇见什么江湖人士。二十六日晚上是在武当山山脚下寻了处山洞歇息了一晚。襄阳城其实离神龙溪谷只有四百余里的路程,若不是时间赶不及,卢林是想去一趟神龙溪谷的,二十七日午时到了郧阳府。
从武当山一路去郧阳,山大谷深,林密土肥;此地前朝曾经封禁数十年,当初朝政糜烂,吏治腐败不堪,又逢水旱虫灾不断,出现了大量流民,郧阳一带因为数十年的封禁,广袤的山野沃土和各种山林资源都极为丰富,虽说有官兵把守而且林深密茂野兽出没频频,这等条件极为险恶,但也阻止不了大量流民来此生存,四面八方来的流民络绎不绝,有数百万之众,逐渐就形成了气候,此处水陆便利,南人水耕,北人陆种,各色人等交汇于此。
前朝恐流民起事,郧阳府就此而立。郧阳城十里合围,三里穿心,连东西两关,长达五里。城垛无数,东南西北建有七门,城内街道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汉水流经此地,中间有一小洲,名为沧浪洲,于是汉水在此又名沧浪水,春秋时就有歌谣流传: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卢林未时在郧阳吃过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后便信步在城中游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申时左右遇见一茶楼,便想着进去闲坐听书。要了壶茶和两碟花生瓜子,此时说书的说的是屈子投江的故事,已近尾声。
没过一会进来三个人,卢林扫了一眼,都是江湖人士,隔着卢林一张桌子坐下,那张桌子已经坐了一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见几人来了问道:“你们怎么这时才来?”
其中一人说道:“袁兄,遇见一桩事。我们看了会才过来。”
那袁兄问道:“有什么事情居然让三位驻足观看?”
那人说道:“四人争购一块矿石,然后去了校场比武。”
袁兄问道:“黎兄,能让你们三人观看,这四人是何方高手?”
那黎兄说道:“其中一对青年男女自报名号是天青楼的,另外是两个女子,有一个是罗浮的苗金凤,另一个不清楚是谁,功夫更厉害一些。天青楼的两人应该吃了点小亏。”
那袁兄问道:“比苗金凤还厉害,是那江飞鸿么?黎兄可知晓他们如何起的冲突?”
那黎兄说道:“蓬莱江飞鸿我倒是见过的,不是她。起因是因为一块矿石,是那天青楼的男子先看见的,不过他当时身上带的银子也不够,让店家留一下,去找人过来,谁知他刚走不久,苗金凤两人正好进了这家店,也看见了这矿石,那女子见了就果断购买了,正在付钱之时,天青楼的两人过来看见了,就不肯了,店家为难,那女子直接把银票塞给店家拿了矿石就要离去。
天青楼的人见状拦住那两个女子,好言说这矿石他们先看到的,只是刚才银子不够,让店家留着的,这矿石他们是买来送给师弟的,他师弟会铸造,愿意多出一成银子给她们。那女子却是不依,说是这矿石买来是去请大匠铸造,她已经付钱了。
这就起了争执,天青楼的人质问店家怎可如此做买卖,店家有些狡诈,不肯承认,只说谁先付银子就卖给谁。不知四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去校场定个胜负。我们刚好路过,就跟着去看了看。”
袁兄说道:“一块矿石而已,也值得他们几人大打出手?”
另外一人说道:“最近听说五大派都在四处大肆购买奇石异材,不知是什么缘故。”
黎兄说道:“嗯,我也听说了。”
袁兄听了有些讶异:“还有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黎兄说道:“这事也是过了年以后才有的,江湖上和五大派相熟的知晓一二,袁兄你前些日子才出来参加洛城之比,没听说也是正常,袁兄你的棍法一绝,倒是不用太在意这些。”
卢林听得这些,心中陡然想起三叔说过的袁空,棍法了得,莫不是此人?此事又牵扯到了天青楼,他便在一旁听得认真。
袁兄说道:“黎兄过誉了,天青楼当年号称第六大帮派,十三个楼主个个都是顶尖人物,不知这两人是哪两个楼主的弟子。”
黎兄说道:“都是老黄历了,这二十年来天青楼被云水宫压制得厉害,据说二十年前天青楼楼主死了四个,如今也不知道还剩几个了,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出众的弟子。”
袁兄说道:“黎兄,你可千万莫小觑了天青楼,我出来的时候师父嘱咐过我的,天青楼不能小觑,如今看似云水宫压过天青楼一头,但那是天青楼因为当年之事打击太大,收缩了,前几年也不知云水宫和天青楼有什么龌龊,天青楼十天不到就端了云水宫滁州和六安两个分院。”
黎兄撇了撇嘴说道:“四年前的事了,后来也没听说过天青楼有什么动静,还有,后江湖传闻是有极境高手暗中帮助天青楼。如今天青楼还不是那样,就阮二楼主守着两江,有几个弟子在荆州汉阳一带,早已不复昔年盛势。”
旁边另一人说道:“我可是听说天青楼和临江坊关系不一般,阮二楼主曾经放言临江坊有事就是天青楼有事。后来崆峒也这般说过。”
黎兄说道:“齐镖头说的是三年前临江坊之事么?都说临江坊有极境高手坐镇,也不知真假。”
齐镖头说道:“嗯,我还听说去年临江坊成立了临江镖局,零陵云总镖头对那临江镖局可是青眼有加。”
另一人说道:“这事我也听闻过。”
黎兄有些讶异道:“宋镖头你也知晓。”
宋镖头说道:“黎兄不走镖不知道也正常,我们这些走镖的关注这些多一点。”
袁兄见三人扯开了话题,连忙问道:“三位接着说说那四人相斗的情况。”
黎兄说道:“天青楼的那女子和苗金凤相斗了小半个时辰,输了一招;那男子要稍微强一些,可是对上那女子,也不过五十招就输了,四人都是使剑的,我也用剑,若是对上苗金凤我要取胜怕是要在千招开外了,对上那女子,我怕也是一样敌不过她五十招,这女子剑法看似平常,一招一式使出来都不见稀奇,但在她手里搭配起来后就令人难以招架了。如果此女去参加洛城之比应该是袁兄你的劲敌了。”
卢林听得那黎兄这般说来,心里顿时有些不齿这人,你也不过如此还大言不惭贬低天青楼的人,他想了想,在九叔书房的书中记载来看,这人似乎是那太乙山黎蔚旻,那齐镖头和宋镖头应该是记载中的三大镖头的其中两个了,然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太乙山的情况,好像似乎是个有点名声来着。
袁兄听了有些讶异:“黎兄这么说来,那女子不是五大派的就极可能是那萧青青了。她真有这么厉害?”
黎兄想了想说道:“萧青青的江湖传闻不少,但是见过的人不多,袁兄这么说可能就是她了,据说她剑法了得,精通百家剑法,至今未曾一败。”
宋镖头说道:“嗯,如果是萧青青就说得过去了。江湖上的高手可不会凭空出现。”
齐镖头说道:“宋兄,这话不能这般说,龙城那边不是出了两个年轻高手么?”
袁兄听了好奇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齐兄说来听听。”
齐镖头说道:“去年龙城那边出了乱子,避风塘勾结安南人,青龙帮、烈火堂春天去走东南镖都被劫镖了,然后避风塘事发了,被清理出了龙城,走脱了塘主和一些高手,又联手山贼继续劫镖,结果镖队中的蓝歆镖头和一个叫刘二牛的联手先杀了避风塘的塘主,导致避风塘彻底覆灭了。据说那蓝镖头在镖队中身手第一,那刘二牛名不见经传,只当了个趟子手,一直跟着蓝镖头,出手后众人才发现他竟然不在蓝镖头之下,这两人都年轻得很,还不到二十。”
袁兄感叹道:“这般年轻高手,少见啊,这趟洛城来得值了,肯定有收获的。”
宋镖头说道:“齐兄,这事我曾耳闻,但不知其中详情,多谢相告,这般说来洛城可以见到这二人了。”
齐镖头说道:“我是想去龙城走东南镖的,所以多了解了一下。”
宋镖头惊讶道:“齐兄,这东南镖可是凶险得很,折了不少镖头的。”
齐镖头笑道:“我等走镖之人不去见识一番怎么行呢,何况东南镖一趟下来抵我们平常走镖数年甚至十余年所得,富贵险中求嘛。”
宋镖头想了想,说道:“齐兄,你这般说来我也意动了,你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齐镖头点了点头。
卢林前面听得四人说起自己和姜星冉走镖的事情没在意,但是后面这些让他记住了这两个镖头,若是有机会可以结识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来临江镖局。
袁兄说道:“黎兄,那四人如今去了何处?”
黎兄说道:“应该还在郧阳城中。从此去洛城都会在郧阳略作歇息再走,如今郧阳城的江湖英雄好汉不少。”
宋镖头忽然说道:“也不知那天青楼二人还有没有同伴,会回头找人去找回场子来?”
黎兄说道:“我看那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如今可没听说天青楼还有什么出众的弟子,遇见萧青青,这个亏他们吃了得认。”
袁兄说道:“天青楼的人若说剑法自然是阮二楼主了,这两个莫非是阮二楼主的弟子?”
齐镖头说道:“据说天青楼最厉害的就是周大和阮二,最令人畏惧的是九楼主英九爷。”
袁兄说道:“嗯,周大楼主的拳法无敌,二十年前就号称拳法江南第一;阮二楼主的剑法号称攻击第一,有攻无守;九爷么,不入极境,谁不怕他。”
卢林听得心中一动,天青楼?难道三叔他们就是天青楼的?二师伯没见过,苏师兄、晗师姐、逸师兄都是跟着二师伯学的剑法,有攻无守,大姑姑的拳法他以前不知道,如今可是知晓厉害的,三叔都曾经说过九叔号称天下第九,这名号威慑真的很大……细细想来似乎是这般了。
在龙城的时候,在九叔书房没有见到过天青楼的资料,自己曾经问过九叔,九叔说天青楼是友非敌,完全可以相信。唉,都是自己人还记个什么嘛。也明白当初腊八之战后,天青楼阮二楼主为什么说:临江坊有事就是天青楼有事。还有苏师兄、晗师姐、逸师兄他们都是在江宁、扬州一带。
想起这些卢林心中顿时恍然,原来如此,三叔就是三楼主了吧,五姑姑是五楼主,陆姨曾经说还有十三姨,这不就是天青楼十三个楼主么。想起这些,还有刚才几人说的,卢林想到从汀州回来的路上遇见云水宫的袭击,是盯上了苏流,回来后三叔带着苏流走了,应该是和二师伯去挑了云水宫滁州和六安两个分院。还有当初秋雨亭遇见赵翌,他寻找到了拳谱,应该就是想请五姑姑救治赵海鹏了。三叔他们一直惦记这事的,得了消息让自己去龙城,后来和大姑姑、五姑姑一说赵海鹏的事情,五姑姑是二话不说就来救治了两天一夜……
三叔也肯定不叫丁三了,当初和姜星冉说起的时候,姜星冉就说过陆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临清侠女,三叔不可能是一般人物,也不信三叔叫什么江右丁三了。姜星冉都能够想到这些,自己江湖经验还是很欠缺,不然应该早就想到的,就是不知三叔为何从不和自己说这些情况。
卢林一时间沉浸在这刚得到信息中回顾起过往之事,竟然没有发觉那四人何时离开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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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卷前面几章尝试了一下另一种写法,力有未逮,费脑,似乎不太合适长篇连载。故事致敬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