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走后，许意南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垂眸看了眼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十七，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起来吧，你不是说今晚还要去给你的朋友庆祝生日吗？再耽误下去，时间恐怕要来不及了。”
    许意南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安慰的意思，但语气却很冰冷。
    十七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许意南的脸，也不说话。
    许意南皱眉睨了一眼一名驻足吃瓜的路人，迈步朝十七走了一步，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冷声道：“起来。”
    十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许意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我乐意坐地上，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许意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弯腰一把抓住十七的胳膊，想要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却被对方挣扎着甩开。
    “许意南你滚开，别碰我！你不是嫌我脏吗？！那你就别碰我！”
    “萧十七！”
    许意南一声怒斥，不顾周围越围越多的路人，动作粗鲁地抓着十七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并拉着她大步朝一处人少角落走去。
    十七几本就磕伤了膝盖，现在又被许意南拽着，自然是步伐踉跄，可她又挣脱不开，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口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夏燃从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正准备拧开瓶盖倒水洗脸，就见许意南怒气冲冲地拽着十七朝一处墙角走去，连忙跟了上去，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偷看。
    许意南拽着十七一直走到一处灯光昏暗的墙角，这才松手。
    十七口中骂声依旧，并试图逃跑，却被许意南一把推了回去。
    “你跑什么？你在‘零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现在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了？”
    许意南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额间青筋隐隐浮现，脸上写满了愤怒。
    十七被推得跌靠在墙上，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溢出。
    “许意南，连你这样的人居然都会对女生动手。呵呵，是我看错你了。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
    许意南怒极反笑，他微眯双眼看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的十七，点着头怒斥：“是，我是动手了。可你有拿自己当女生了吗？你拿自己的尊严当回事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有尊严地活着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吗？！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十七一边红着眼睛怒吼，一边冲许意南胡乱地挥舞着双臂。
    “萧十七你能不能冷静点？发疯能解决问题吗？！”
    许意南一边仰着脑袋躲避十七那贴满了亮钻的长指甲，一边皱眉伸手去抓十七的胳膊。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许意南才勉强抓住十七的双手。
    十七大概是挣扎得累了，被许意南捉住双手后情绪反而渐渐平稳了下来。
    许意南试探性地松开了手，见十七不再歇斯底里，他长长松了口气。
    “十七，我已经托人给你和阿海在别的城市找了一份新工作，那里虽然比不上你们在‘零度’的收入，但你们不会再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给阿海卡里转了一笔钱，只要你不胡乱挥霍，那笔钱足够你们在那座城市安稳度过下半年。
    “你今晚跟我说的那些事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去报警。你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作践自己。”
    十七靠墙歪着脑袋看着许意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怨。
    “许意南，你是不是觉得我只配和阿海那样的人在一起？你不想看到我就把推给别的男人？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许意南微微皱了下眉，耐着性子解释：“阿海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和阿海以后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这些都是由你自己决定，我并没有逼你。之所以没有直接把钱给你是怕你拿到钱后会继续堕落。
    “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帮你，但我不可能管你一辈子。未来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十七眨了眨眼睛，泪水再次溢出。
    她笑着扬起脑袋，痴痴地看着许意南，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不舍。
    “是啊，你怎么可能管我一辈子，结婚都还有离婚的，我又凭什么能永远留在你身边？我也没资格留在你身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是我太贪心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我以为你至少和那些男人一样，就算不动心，也会耐不住欲望。对不起，是我太肤浅了。”
    十七说完，忽然蹲下身掩面痛哭了起来。
    许意南欲言又止，手抬起又落下，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未拆封的香烟。
    香烟燃上，许意南转身靠在十七旁边的另一面墙壁上，仰头望着夜空，口吐烟雾。
    许意南是一个几乎没什么烟瘾的人，也极少抽烟，但他出于习惯总会在口袋里备上一盒香烟。
    以前他公司对业务不熟悉，职位也不高，与客户见面交谈难免要放低姿态去讨好，半推半就间就学会了抽烟。
    他不喜欢烟草残留在身上的味道，却又觉得心情烦闷时点上一根香烟能有助于自己缓解情绪。
    自从被父亲逼着参加工作，许意南便和学校里的同学联系少了很多，身边能说说话的人也只有陆尘萧和夏燃。
    可夏燃是女生，年纪又小，他觉得两人之间多少还是存在一些代沟。
    陆尘萧倒是一个十合格的好友，也比他阅历多，能充分理解他工作生活中的烦恼。可自从他发现陆尘萧看慕兮的眼神变得很微妙，他便对这位多年老友产生了一丝警惕与排斥。更是在查出陆尘萧当年撞伤了慕兮害得她家破人亡之后，果断选择了以威胁的手段来逼他放弃慕兮。
    也亲手结束了这段长达七年的友谊。
    身边没了可以谈心的人，许意南只能在心情烦闷的时候点上一根香烟独自消化那些扰人心神的负面情绪。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的香烟的习惯。
    一根香烟结束，许意南心中的烦闷减轻了许多，情绪也变得更加平和。
    他看了眼依旧蹲在地上，但已经停止哭泣的十七，开口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继续堕落了。我现在给阿海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
    许意南说完，低头准备去掏手机，十七忽然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许是蹲久了腿麻，十七脚一崴，身体跟着摇晃了一下。
    许意南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面露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十七弯腰捶了捶麻到没有知觉的腿，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能干什么？当然腿麻了捶捶腿啊，难道我能在大街上把你睡了不成？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手段啊。”
    许意南闻言皱起了眉，又很快舒展。
    “十七，你以后要改改你的性格，空了多看看书，多去外面走走。不要整天想男女之间那点事。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你去发掘。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好起来。”
    十七再次笑了。
    这次的笑很纯粹，是那种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笑。
    她停下捶打双腿的手，直起身撒娇般地歪头看着许意南，眼睛一眨不眨，“我读书少，理解能力差，你刚刚说的话是在——祝福我吗？”
    许意南有些不情愿地点了下头：“是。看在你哥的……”
    “我不要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祝福我。”
    十七打断了许意南的话，眼底升起了一丝期待，“许意南，你能不能单纯地送我一句祝福？不要看在我哥的面子上。”
    见许意南抿着唇不说话，十七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不是我小姐妹的生日，是我的生日。我十八岁的生日。”
    “今天你生日？”
    “是啊，我已经好多年年没有听到过有人对我说‘生日快乐’了。你说给我听一次好不好？连名带姓地说给我听一次，可以吗？你放心，今晚之后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好好生活，不再打扰你和木兮。”
    “……好。”
    “陆清欢，生日快乐。祝你——早日开启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