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书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彻夜不归四字有多严重,意味着什么,会让人如何联想他岂能猜不到。
此时此刻的许尚书很想为女儿打掩护,说她跑出来后回了尚书府,在家里待了一夜。
虽说私自跑出府确实不像话,可相较彻夜不归来说已经算轻的了。
可,方才他已在圣上面前说了这两日没见到女儿,此时再反口谁还会相信,且也是承认自己方才欺君呐。
许尚书这会儿也明白了为何越王一上来先问他是否见过女儿,这越王定是料准了他会为女儿打掩护,所以先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许尚书又惊又恨,汗流浃背,慌得耳边嗡嗡作响。
“父皇”
越王不再理会他,朝君王拱手一礼,“身为王妃,在禁足期间私自跑出府,不顺丈夫不守规矩,有失王妃端庄。”
“更严重的是竟然一夜未归,这当中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谁又知道,许氏如今清白难论,不配再为人妻,更不配做宗室王妃。”
越王态度坚定,“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写下休书一封,将这等没有规矩不守妇道之人驱逐出王府,清理门户。”
“不!”许尚书激动大喊,“万万不可啊!”
他连忙朝皇帝跪下身,“皇上,是臣教女无方,昭妍私自出府是不对,可臣的女儿臣了解,她最多不过是贪玩儿而已。”
“毕竟昨日是上元节,这孩子大抵是出去凑热闹了,不论怎样绝不会做出不守妇道之事,这一点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还请皇上相信微臣,从宽处置。”
“担不担保只是一句话而已。”越王不认同这说法。
“就算是贪玩儿,何需一整晚不归,京城的上元夜景亥时后便结束了,后来的她去了哪儿?哪里还能供她玩乐?有什么理由彻夜不归!”
“事实可能是什么明眼人都能想到,同是男子,若这种事情发生在尚书身上,您会这么大事化小吗?”
越王看回天子,“儿臣今早出门时许氏仍是未归,不论她做过什么,此人清白已说不清了,儿臣绝不能以这种女人为妻。”
“皇上恕罪呀。”许尚书叩首哀求,又朝越王拱手拜礼,“臣教女无方甘愿领罪,但绝不能赐下休书啊。”
“女子被休乃天大丑事,不光昭妍身败名裂,整个尚书府女眷都要颜面扫地,若是如此微臣哪还有脸面活下去,不光微臣,还有淑妃娘娘,定也无颜苟活,这是要老臣一家子的命啊,求皇上和王爷宽容这一次吧。”
许尚书千求万求,却始终不敢把女儿叫来现场问话,到底不是闺中长大的姑娘,他对这个女儿是真没把握,万一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当堂对质只会是把罪名坐实了,届时再无回转余地。
他此刻宁可哭天抹泪求饶也不愿让女儿露面。
越王冷哼,“尚书府要脸面,难道皇家就不要脸面了?宗室元妻干出这种事,丢的可是整个皇家的脸。”
“是,是昭妍罪该万死。”许尚书颤巍巍抬起头,“可恕微臣斗胆一句,就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所以这件事更不能声张。”
“微臣一家自是微不足道,可这当中还有王爷和皇室清誉在,若真以此定罪休妻,传出去王爷名声也受损,免…免不了也被人嘲笑,王爷总要为自己颜面考虑啊,还请王爷三思。”
越王摇头,“尚书这话说的,你意思是你女儿做了不守妇道之事,本王还得给她兜着,继续敬她为妻,帮她遮这个丑,让本王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闷气是吗。”
“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许尚书一连恳请,“微臣知道此事让王爷委屈了,只是碍于大局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那一纸休书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呐。”
说着又朝景隆帝求情,“求皇上开恩,休书一旦赐下臣真的没法儿活了,只要不予休书,不将人赶出府,任何惩罚臣都认了。”
“求皇上看在臣全族忠心的份上网开一面。”
许尚书苦苦哀求,可越王始终不同意,执意请求休妻,场面一度相持不下。
“行了,都不要再说了。”
景隆帝终于开口,面容沉冷的看着下方两人。
“不怪辰儿抓着不放,越王妃此番着实不成体统,别说高贵如王妃,哪怕乡野村妇也不能干出这等子事来。”
许尚书身体瘫软,浑身虚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看着他老泪纵横的可怜模样,景隆帝叹了声息,“可尚书所言也有道理,这件事一旦公开,虽许氏受任何惩罚都不足惜,可皇家颜面也要跟着受损。”
家丑不外扬,无论如何不能公开审讯,先不说万一真有不光彩之事,哪怕最后证明许氏是清白,这种事也少不得沦为百姓笑谈,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句许尚书微微松了口气。
“但有罪当罚,总要做出处置,不管怎么说如今许氏一身清白难以说清,这种情况着实不再配正妃之位。”
“朕便想个折中法子。”
许尚书竖着耳朵聆听,心紧紧揪成一团。
景隆帝下旨:不予休书,只降位份——将许昭妍降为侧妃。
对外不提夜不归宿一事,只说她不悔过陷害无辜之举,执迷不悟,故此降位处置。
许尚书眉心拧成疙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憋闷的呼吸都困难。
景隆帝旨意已下,虽没有达到心中所期,但越王也知道,父皇对许家总是有几分眷顾,少不得给他们留些颜面。
不过这对许家来说已经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许尚书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宫,一路恍恍惚惚。
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气儿又不打一处来,于是以管教为由,将许昭妍召回尚书府。
知道自己已被降为侧妃,许昭妍惊愣过后便反应了过来:难怪昨晚各个府门都换了侍卫把守,必是越王发觉自己偷跑了出来,将计就计,故意将她堵在外头,以彻夜不归为由惩治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许昭妍又气又恼。
“别说别人,先看看自己!”
许尚书狠狠斥责,“越王纵是心机城府,可你又好到哪儿去,若非你行事不周让人抓到把柄怎会落此下场。”
许尚书的满腹愤懑排山倒海般撒到了这个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