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外布置来看,这四周街道之中,这一处最为繁亮。
门头宽敞,牌匾字迹清晰。年轻的男人穿的板正,跟随男人进去铺子里面见穿着各式各样漂亮衣衫的姑娘引客人选购。
这些个姑娘身材和妆容相貌几乎不差,各个精致好看。
营销手段来看,漂亮的女人无论穿何种衣裳都会漂亮。人衬衣裳,在外人眼里无论衣裳是否当真漂亮,只要在各个姑娘的身上都会被变得比它原本的价位要高。
进去屋里,詹一禾猜到沈安的方法。
“你果然很会做生意,”不再跟随男子身后,詹一禾四处闲逛。走到衣衫最为华丽,场景布置最为繁奢的区域停在,伸出手抚摸最靠近自己手边深绿色衣裙,“这布料不算是上等,但却被你摆在这个地方。”
再打眼一看旁余地方的陈列,皆是以华丽为主,少些地方摆着淡雅的作为点缀。詹一禾猜测:
“你开的这店吸引的不是城中贵妇啊?”
被詹一禾看穿,沈安忍不住笑意:“其实这些看似华丽,但布料并算不上绝对上等。咱家店没有开在富商老爷们的府邸左右,位于这还算热闹的街道上自然得抓住这儿人的心思。”
“她们的心思是什么?”在沈安身边,江亭歪歪脑袋发问。
男人背着手转身,同江亭搭话:
“在这儿附近生活的百姓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绝不为难。我们建这铺子最初的时候打探过附近几家衣裳铺子的生意,她们大多数选择低调而内敛的服饰。但早已解决温饱,所以这城中女子们爱美的心思便也上升趋势。沈安是抓住这一点,所以我们铺子里面多的是华丽而厚重,繁杂但并不需要多少银两的衣裳。”
话锋一转,回到最初来这儿的目的:“你看看喜欢那一件,换上了咱们尽快回去。”
“我?”沈安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荒唐的话而降低,江亭脸上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来,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谨慎的看向一旁沈安。
沈安点点头:“当然是你啦,我让熊安带你走一圈,挑一件漂亮的。”
说不羞耻是假,沈安用平常的声音说出这话。没人在意和沈安江亭的对话,她们从进入这面积宽敞布局大方的房内后便陷在人群里,和来这儿的客人没什么两样。
羞红的脸颊有意低下,毕竟是詹一禾沈安同时默认的决策,江亭自始至终从未怀疑所以遵循。只是执行上有些害羞。
“毕竟我也是个男子,真的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江亭怯生生的再次问向沈安,试图让女孩儿换个人“上战场”。
完全尊重江亭的想法,沈安小心翼翼反问:“你并不想去面对王书吗?”
见沈安动摇,又怕沈安为难。被内心驱使着摇摇头:
“没事,我可以去的。”
“可……”江亭疑惑,“既然要去总是要有些收获。我此次接近他主要是要打探什么情报?还是……杀了他!”
自己猜测一下,却惹的老远挑选衣衫的詹一禾惊慌失措。
赶忙从华丽衣裳的布置区域跑回到几人身边,她迅速抬手捂住江亭的嘴巴:
“小点儿声小少爷,别被别人听见喽!”
“被谁?”嘴巴被少女捂着,江亭支支吾吾从少女指缝里发出声音,勉强能被詹一禾听清楚。
詹一禾放低声音,回答说:“我觉得李卫不会傻到只只身追风折柳和冯明。若是有同谋,必然不久也能追上我们。你方才的话太声张了些,若是咱们没有本事先一步杀了王书,他的护卫必然会跟我们动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突然袭击罢了。”
“是啊,”沈安在一旁默默听,等詹一禾分析完眼下局势后点头认同,“虽然当才李卫选择暂且跟着风公子和冯明,但必然不会完全放心我们。”
“怎么,许久不见你怎么还遭人追杀呢?不是商贾人吗,为何会被官员追杀?”被忽视的存在,安静站在一边听完全部,终于开口要引起沈安的注意。
沈安压根没有打算回避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请求似的开口:
“若是真的,你能帮我们吗?”
“当然,随叫随到。”挑着眉的抬头,熊安原先叉腰两边的手摊开一摆,轻送肩膀很是爽快。
沈安隐约存在的焦虑稍许减少,脸上淡淡的笑回应眼前男人给的撑腰。
詹一禾识相的把江亭拽走,将脚下的一片地儿留给许久未见的老友。
店里的女子并不认识沈安,见沈安与主管事的熊安聊得正欢,也就得知她的身份不浅。
对于詹一禾,铺子中有实相的女子上前搭话:“看您穿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汤我带您去另一处选些衣裳吧。”
浓妆淡抹的女人眼光毒辣。即使近日詹一禾的打扮稍微低调,她竟仍旧能够一眼看穿詹一禾的身份。
詹一禾微微低下头,手揉搓乐几下自己大腿旁衣裳的料子。她自己心知自己身上的衣衫皆是世间最上等布料与最精致绣工。出自皇城的手艺别处也并不多见,而这上前来搭话的女人竟然老远看过便能识别。
女人说的还算含蓄,言语中没有任何一句出现过关于几人身份的具体信息词。
始终热情的接待,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
詹一禾心想:
虽然眼前这个主动搭话的女人机灵的太过蹊跷,但似乎所遇见的所有人也没记得心思单纯。
毕竟是沈安的铺子。沈安严选,女孩儿不再怀疑。
当女人又开口询问:
“小姐,可要去看看本店私藏?”
“私藏?”詹一禾的兴趣被提起,“想不到你们开在繁华地段,里面的布局从进门之后能一览无余,竟然还有私藏。”
“是的小姐,所谓私藏是采用上等织布由皇宫内秀娘带领所制。”
“什么叫带领制成?不是她们绣的吗?”詹一禾追问。
“当然不是啊,宫内有严格规定,限制宫内外手艺的流通。我们铺子里私藏是曾经受过宫内秀娘指导,并不是同宫内直接交易。”
“那布料呢?”詹一禾再问。
“是仿照宫内妃子们所穿而成布料。”女人答。
“高仿?”詹一禾猜到,以直白的语言表达出来。
女人不懂,询问少女:“敢问姑娘,何为高仿?”
詹一禾没必要在此刻痛陌生女人解释太多,便摆了摆手,笑着敷衍说到:“这不重要。”
接着把一直跟在自己身旁边的少年带到女人的面前。酝酿片刻,詹一禾说道:
“其实我们是想替这位小公子寻一身儿衣裳。您看……能有合适的吗……”
反而女人没有惊讶,也没有差异的看着女孩儿,所以提出的这奇怪的要求反倒自然了许多。因为女人的从容,三人都没再感到尴尬。
短暂的思考,女人点头:
“有的,但掌柜的私藏却没有小公子能穿。”
“没事,不要私藏。就花哨靓丽的就行,扎眼就行。”
“等等,”詹一禾提出的要求里,江亭些许不解,放低声音问向少女,“为什么要扎眼的呀?我们不是为了降低存在所以伪装吗?”
“当然不是!”詹一禾一口否认,“费这么大力气打扮怎可能等着鱼儿自己上钩呢。都说了是美人计,咱们得主动出击。”
“目的呢?”江亭追问。
“这一次行动暂且探探他的底,我们不出手,只勾引。欲擒故纵,点到为止撤离。”
试图努力理解这一长串得计谋,江亭消化后认下。
等反应过来,他察觉言语中的不妥:
“不对啊,什么叫这一次?先?难不成还要下次吗!”
“当然,他阅女无数,见你一眼沦陷的概率太小。况且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所有的计划必须和风折柳他们通过气保证万无一失才能执行!再者说回来,刚才分开的时候风折柳给的任务不也是暗中跟踪嘛。”
“暗中跟踪,那你还让我去招惹他!”
“啧,”詹一禾连哄骗带欺拐的顺着江亭往下说,“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的责任,太大了!”
“真的?”话说的好听。江亭被少女一句又一句甜言蜜语哄的开心,忘乎所以,“既然这样,交给我吧!”
眼看女人从角落里取来的大号衣裳递给少年,詹一禾突然出现的犹豫:
“但是如果你去,有信心应对吗?我是说王书终归不太好对付。”
先前说的热闹,当真让少年施行也是不忍心。
即使明知道沈安自会暗中保江亭周全。
心里迟来的担忧,詹一禾等待江亭的答复。有心有余悸,最后关头会改变主意:
“实在不行咱还是不干了!反正我就是开玩笑的,逗你玩儿才来这儿逛衣裳。”
“都到这里了我怎么可能不干!况且有你和沈安在啊。”
“我没用,净给你出馊主意了……“这愧疚之感突然涌上来,又在心里来回翻涌放大。
“别!为什么道歉!”江亭不明白女孩儿突然的板脸和多愁善感,“我愿意的啊!”
说着,在一边的漂亮女人已经开始忙活给少年更衣。
“不是……姐姐……”有人围着自己的衣裳裙带转悠,自己的衣襟渐解,脸羞涩,连连后退几步,“我……我自己可以来……或者,有屏风可以挡挡吗?”
“不用,我没这儿男子没有挡的先例。”女人紧追上前,反应敏锐,一把再薅住江亭腰间的系带,上手“帮忙”宽衣解带。
“您们这儿还有……先例?”詹一禾也是惊讶女子的话。
“没,”手上忙着,嘴里不忘回应,“这位公子是第一个。”
大庭广众之下,外衣净被女人扒了去。连推脱带挣扎的想要逃走。可四周的百姓皆看过来,江亭只好尽量低调。
可一个卖女子衣裳的铺子里面离着赤裸仅仅剩下一层里衣的少年终归还是显眼。
“姐姐……”
“怎么?”低头整理方才给少年套在身上的新衣裳,女人能听出少年声音里的颤抖。
“没……就觉得有些羞耻……怪尴尬的……”
“你还不好意思上喽,都穿漂亮裙子了。可没多少男子有这享受,我一大美人儿亲自给你换衣。”
“可是姐姐……”少年的声音没有缓和,仍旧小声小气。等着女人看向自己,他手抬起指向四周,“她们都在看我欸。”
弯着腰没来得及直立起来,女人用余光往旁边瞟了一眼,而关注的重点仍旧是在衣裙上。
随口敷衍,女人言:“你既然都穿了干嘛还在意别人的眼光,反正你也生的漂亮,打扮上妆和簪子头发与美人儿没差。”
“可……好多人呢。”
“别矫情,好了。”女人终于直起身子,后退一步叉着腰笑看向男孩儿,“但是我还要嘱咐你一句,既然想用女人的身份行事,要注意言行举止。对了,还有你的声线。”
“我知道的,是男子声音。”
“不,”女人摇摇头,笑着回答,“我是说你的声音可以好好利用,若是捏着嗓子说话应该有另一番韵味。”
“这……“身上衣裙已经被女人整理的漂亮,江亭一手捏着嗓子,一手捏着身上粉蓝相间的精致绣花裙摆。他学着女人教的方式发出细微的声音,“是这样?”
真的说出口,少年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拥有这一般磁性而细致的音。
“是……是吧。”詹一禾被惊的张大嘴巴,满眼震惊,“小少爷你还有这手?”
“我也没想到……”羞耻心终于……
虽然迟但到。
而方才紧着装扮江亭的女人并没有理会二人当下的行为,而是将目光所致正走来的两位。
穿过来往被女人们带着的百姓,沈安看上去并不算熟悉这里的布局,几次还差些撞上屋内的布置。
几次也被熊安当下,先一步挡在她就快要撞上的地方之前。
“看来你的铺子不如我了解啊。”熊安只是逗趣女孩儿,“以后常来看看。”
“我知道,”沈安没有转身看身边少年,看似无心的随口提及,“前段时间我在城里包了些地方,交给被人我也不放心,你要帮我吗?”
“关于什么?“男人也没推辞。
可惜话没说完,二人已经走到几位少年人身边。
“闻取城是重要的通商口,我的商道纵横几乎所有城池,但闻取城从未设定。如今既然走到这儿,能完成的便一次摆平。等下次来再完善就好,不必大动干戈的重新组织。”
“我听说你在弄这些玩意,但是闻取说大不大,说小也绝不小。为何偏偏你早先没有理会这里?”
问题到此,二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詹一禾的身边。
“我知道,可这儿有我不想见到的人。况且当下我所构建的商线主要还是西北东北,南边也是才准备通行,一步一步走着看,游历江湖一路上随机应变。每个走过的地方只要是合适,我必然会留下脚步。”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麻烦事不易成型,但走南闯北这些年,这也正是我所擅长。江湖上,商道上朋友都不算少数,只要走过便会有痕迹,只要留下线索便就有商人与我通商交往。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这般紧密的张罗构建属于我自己的商网。”
詹一禾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意见。等沈安不再多说,詹一禾看向了她。
“江亭被一位姐姐带走了,好像是去后面的房间收拾打扮去。”
沈安认得:“那个姐姐名叫黎安洁,是个出色的弓箭手。”
“江亭也是弓箭手。”听沈安讲出这话,詹一禾下意识的反应是江亭。
“不,“沈安摇了摇头,回答说,“他不是,他会说要在‘弓箭手’前面加上一个‘圣’。”
“他想做天下第一,这我知道!”詹一禾记得。
“嗯,”沈安平静的点头,“他会成为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