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烟幻境]
一觉醒来看着眼前的场面心头一紧。
躺在床上面身体还没有恢复知觉,只有脑袋可以动。
转头看向身右边,眼睛迅速环顾四周,试图接受当下局面。
宽敞的屋内,房屋四角立着雕刻精良的立柱,床四面有被丝绸捆住的纱布。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清香是栀子花气味。
天气有些燥热,少年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单。渐渐恢复的直觉终于能够让他撑起自己的身体。
没有穿外衣,只有白色的内衬还在身上。
坐起身后被单顺着肩膀往下滑落,堆到他的腿上。
没顾及自己是否衣冠整齐,他着急下床,熟练的推开门冲到庭院里。
“来人!快来人呐!”肆无忌惮的大喊,这是少年熟悉的环境。
有婢女着急,拎着裙摆小碎步的跑来。
“少爷,您醒啦!”咧着嘴巴冲江亭笑道,有拉长嗓子四处大喊,“少爷醒了!少爷他醒了!”
“停!”江亭紧紧握拳,在婢女面前制止她的喊叫,又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显然,大梦一场或许思绪还没有完全清醒,江亭此刻仍旧未意识到当下的何处是梦境,何处是现实。
婢女回答他的话:
“是昨日您自己回来的,老爷让我们不要打搅您休息,等您醒了再知会您去厅堂见他。”
“我自己回来的?”江亭皱着眉头质疑,终于分清楚这是在做梦,所以断定,“我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既然已经明白当下局面,无论眼前婢女说什么江亭不会再相信。
周围已经彻底成为夏天,风沙沙作响,吹入少年胸怀。
但是六月的天依然燥热,即使只穿着内衣却不觉得寒意。
江亭看透一切,自以为运筹帷幄,便坦然看着眼前人。
本以为不论婢女说什么自己都不应答便能够通关。
直到外面的声音传来,是有人想要冲进府邸暗杀。
分明是暗杀,但不算机敏的少年此刻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杀气。
下意识迫使,江亭赶忙回去屋内一把拎上金银弓和箭出门后又纵身爬上不算高的屋顶。
不算愚笨,他选择隐藏,先摸透当下置身的局面。
之间有人从大门直接冲进来,头上被黑色纱布遮挡,从屋顶上看去的话少年人并看不清面纱之下的面容。
只是擅自闯进来的那群黑衣人包裹的严实,一看便是反派角色。
江亭心里暗自吐槽一句:
“很经典欸,一看就是敌人,就算是梦里能不能也用心些……”
江亭躲藏的草率,但并没有人会去注意屋顶上面抬头就能看见的他的身影。
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明确,由北直冲着在南的厅堂闯去。
江水背着手坦然走出来。
而江亭所在的屋顶在西方,在少年的视线范围内正巧能看见自己父亲与那群黑衣人的对峙。
经典的喊话环节,双方都没有着急动手。
穿着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开口说到:
“今日我等来取你性命。”
屋顶上的少年看不下去,又吐槽一句:“真够老套,就你们也想动父亲。”
根本没有将闯进来这些人放在眼里,江亭断定以自己父亲的身手,三两下便能放倒一堆。
奈何江水没有说任何话,而是像身边的侍卫招招手。等侍卫靠近后,他又贴在侍卫的耳朵边上低声说过些悄悄话。
也是怪了,这话站在江水对立面的侍卫听不见,而此刻躲在屋顶上观望的江亭反倒听得一字不差。
江水说道:“去告知小少爷他赶紧出府,今日不必见我,不要回来。”
等江水话罢,侍卫离开。
亦是没有人出手阻拦这报信之人,黑衣人任由着他离开前往江亭的住处。
像是触发剧情一般,一切发生的随意。
江亭在房顶觉得场面好笑,一直当热闹在看,所有并没有打算现身。
黑衣人终于还是动手。
“这是什么玩意?”
看着站在自己父亲对面的蒙面人全部化作黑雾缠绕住他,江亭聚精会神的看着眼下一切。
但仍旧是毫不怀疑自己的父亲完全能抵挡这些。
直到这些黑雾化作刀锋袭击父亲,江亭终于意识到即使是自己的梦境却不在可控范围内。
赶忙起身站在屋顶,江亭架起弓箭攻向那黑雾的方向。
“射中了!”江亭瞪大眼睛。
黑雾化开,在江亭的箭袭来之后飘散,在箭插在地上之后在汇集。
“糟糕!”江亭意识到这早已不是那些敌人,而是无法挥散的气体。
完全没有办法远攻,江亭收了剑跳下屋顶。
忍着那一阵阵黑雾化成刀锋对自己的侵袭,被割裂的皮肉之苦隐隐剧痛。
知道这是梦里,但陷入危机的是父亲。
站在江水身边,江亭只能防,却没有办法带父亲冲出去。
“江亭。”男人站在江亭的身后冷静的说出少年名字。
觉得诧异。当下受伤害怎么可能如此冷静。
放弃抵抗,任由着伤害袭来,少年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暴风与黑雾中,身上血流不止,伤口愈发严重。
脸上的皱纹明显,头发白花花一片。
男人已然老去,这竟然不是曾经离开家的隔一年夏天。
不知过了几个年……
“您……”江亭原以为闯进来刺杀的会是邪魔教的人,他的思考仍旧停留在安国和邪魔在联手刺杀当年的玉榜十三人。
但眼前的父亲老去,已然不似壮年时。
方才收敛的伤害在少年看清楚自己父亲容貌之后再度暴躁突起,江水陷在伤害里难以脱身。
而这些黑雾的目标很明确,伤害始终没有靠近江亭。
再次出现只有少年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回音,在诉说:
这儿只是梦境。
“是吧……”站在江水的对面,少年努力接受着这个事实,尽力压制住心里面的躁动不安。
他还是想要上前护着,但脚下像是被禁锢一般无法动弹。
清晰的知道这是梦境,但却不能突破心里的防线转身不顾的离开。
从脑袋里传来的那声音仍旧在教唆着少年:
只要你转身,我会放你离开。
原来是脚下被禁锢,江亭只有转身才能动弹。
手腕青筋暴起,内心有些迟疑,他似乎没法明确现在自己的心。
手中紧紧握着弓箭,手中用力过猛所以手指尖充血发紫后再又变得发白。
黑雾开始吞噬出现在江亭面前的江水的身体。黑影盖过江水,江亭终于发怒。
“放开我!”他怒吼着对心里那个不断在暗示自己的声音发火,江亭想要冲破控制去护住梦知道是虚假的父亲身体。
苍老的男人几乎被吞噬,江亭无法冲破。
彻底吞噬……
皮肉绽开而血流不止,等江水仅仅剩下最后一丝力气,黑雾散去。
天已经黑透,在厅堂的庭院中仅剩下月光能够照亮世界。
在光下,江亭站在倒地老者的面前。
心里的防线在江水倒地之后瞬间崩塌。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和不绝,少年冲破藏在这梦境中的束缚。
无形的锁链在这一刻拦不住他。
奔向前去一把抱住倒地的父亲。
血液染了少年的白衣,手上沾的是自己父亲的血。
“父亲!父亲!”
江亭的泪一滴一滴滴落在江水的脸上。
苍老的面庞,面颊上参差不堪的褶皱纹络。老者的脸上泪分不清究竟是谁而流下。
只是在皱纹与泪水之间,老者静静的看着拥自己入怀的少年。
“江亭,我从未对你说过……”微弱的气力,江水终于有一抹笑了。带动着全身的肌肉,咬住牙硬生生艰难的咽下一股口水,“儿,你早就已经是我的骄傲了。”
“父亲……”是梦境,但也是现实。
情感在这一刻流露,不似假,少年已经忘记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突然而来的一句夸赞,江亭从未听过父亲这样说,甚至也从未得到父亲当面的认可。
他颤抖的手轻轻擦去父亲脸上自己而泣的泪。
老者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摇摇头,又忽然转变了姿态,随后点了点脑袋。如同告别,他言:
“我这一生都很辉煌,活得坦荡。从年轻时候不怕未来到壮年时不惧所谓安国和世间暗杀。我这一辈子的冒险结束了。”
“儿子,该你了……”
老者脸上终于有一滴泪是属于自己的。说完后也就缓缓闭了眼睛。
他自以为死在自己儿子的怀里是他所认为庆幸的,所以坦然接受死亡。
江亭浑身颤抖,彻底沦陷在梦里面长久无法逃离出去。
直到自己的脸颊碰到江水的鼻息,感受父亲的心跳和呼吸。
“还有气息!您还有气息!”江亭哽咽的声音激动的说出来,江水并没有完全死去。
是啊,江水还没有死。
所以一只黑色的气体箭出现在少年面前。
冷风从正面袭来,少年抬头看,目光中出现那一只庞然的黑色雾起的冷箭。
江亭紧紧抱着父亲,不敢松开。
这一只箭即将横穿心脏。同样的,它的目标仍旧是夺江水的性命。
咬牙不舍的松开父亲,缓缓将江水暂且安置在地上。
冷箭横冲,江亭阻挡。
一箭穿心,没有命中心脏。
但黑雾扩散,整个人全身青筋暴起后体内血液发黑,最后体内流转,黑雾剧毒开始侵袭心脏。
梦境的结局江亭仍旧没有放弃就自己的父亲,即使明知虚假,但此刻理智惨败。
他的死,嘴角留下安心满意的笑。
随后剧毒攻心,心脏膨胀,少年七窍流血而亡。
在意料之内,江亭本就是理智无法战胜感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