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脸上出现浅浅的笑容,难以琢磨的僵持了好一会儿:
“不该死的人不止她。”
如同银针扎入耳,秦礼话里有话。
罗莲不禁心虚。
见方才勇于直视自己的女人挪开视线,秦礼失望的摇了摇头:
“将军方才不是气焰很盛?怎得现在不敢看朕的眼睛。”
罗莲只好再次看向君王。
只是这一次眼睛里是游离的光。
原先心里的疑惑也就在女人躲闪的几个瞬间彻底明了。若不是有意杀害付远,怎会这般心虚呢。
秦礼是失望的,在得知罗莲心虚的时候。
又言:
“罢了,既然将军爱要便就要了。击杀付远,朕本就应当赏!”
咬着牙说这话,秦礼再也笑不出来。
罗莲进来时候的狠劲儿不见,就在这场对话中,几乎已经看透了秦礼。
只好点头道谢:
“谢陛下隆恩。”
再转身告辞。
这也是最后一次无礼,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告谢。
大监在屏障隔间以外无言。
此一面见,连同罗莲已然知晓一切。
推开门送罗莲最后一段路。等女人经过自己身边同自己点头后走远,大监目睹着她的背影从庭院中消失不见。
大监再闭门,走过屏障之后见君王僵持站在书案前。
明知道大监听见了全部的对话,秦礼言:
“朕是否唐突?”
“老奴不觉得。”大监低着头弓着腰背回应道,“陛下您已经知晓她身这事迟早要说,提前的暗示也算是法外开恩,容她自己缓缓吧。”
“是啊,”秦礼也只是问一句罢了,心里也从没觉自己哪里唐突,又言,“让有她提前准备好,最起码将付初识的未来安顿好。”
“陛下隆恩。”大监点头。
而罗莲也已经走出了御书房甚远。
脚步愈来愈慢……
女人心想:
方才秦礼的话分明是有意在刺激自己,言外之意是挑明了自己身份他已然知晓,警告自己做好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在想明白之后竟然也有一丝释怀,罗莲嘴角淡淡一笑。
“看来没瞒住……白白害死了许多人。”女人心里悔不曾经,奈何覆水难收,死去的已经回不来。
麻木的行走,已经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前。
低着头往前,抬头时候刚巧撞见来寻自己的二人。
停在脚步,罗莲迎上去。
詹一禾也跟在江水身边随即停了下来。
将詹一禾护在身后,江水面对女人;
“付初识在你这儿?”
“是。”已然没了情绪和试图伪装的兴致,罗莲就冷着脸看待眼前的一切。
少女在男人身后观察,发现端倪:
“你方才去哪儿了?”
歪着脑袋冒出头来,女孩儿正等着罗莲给自己答案。
罗莲言道;
“面圣。”
“那……”詹一禾看出来,心里也曾猜测秦礼是否已经对峙过眼前女人。
罗莲看向少女:
“二位所来何事。”
江水言;
“付初识在你这儿。'
“是,”将目光重新转移江水身上,罗莲点头。
对于付初识,这是罗莲唯一不感到心虚的作为。
詹一禾静默的看着,心里认定付远的死与眼前人脱不了干系。便试图寻着时机逼问,
竟然没有等到自己开口。
罗莲看见一直躲在江水身后面眼睛滴溜溜转的女孩儿,猜测她的心思:
“你想问我什么。”
仍旧冷漠。女人逼问詹一禾。
“我……”见自己暴露,詹一禾想着说法。
还未等解释说出口,女人又打断;
“还请二位进来坐坐,想有几件事同二位说。“
江水让出自己身后,二人也疑惑,对视之间猜不透此刻女人。
可女人已经走远,没在意外面站着的二人心里究竟怎样猜测自己。
罢了,江水将詹一禾推向前去,知晓罗莲没有要动手的行动之后让詹一禾独自面对。
“这是你们少年人的事,我在外面守着。”
詹一禾惶恐:
“可……万一……”
“不会的,我懂她。”江水断言,告知少女罗莲绝对不会再此出手伤人。
“因为江湖人身上没了锋芒也就成了将死之人。”江水言,“她或许是想要交代你些事情。但若是她赤裸着坦白付远的死因,我会杀了她。”
“您不能杀她!”詹一禾清楚,如若仍旧身为闻取城将军一位置的罗莲死在钦符城官员手中,必然会引起两国战乱。
“即使您现在没有亲口认下符可钦的任免官位,但……在天下人看来您已经是钦符城朝廷里的官儿了……这……”詹一禾慌乱,手舞足蹈的拦截着江水。
江水点头:“所以这一次你自己进去。别怕,我同你保证她绝不会动手。”
早已进去院子的女人也折返回来,悄无声息的站到能够被二人看见的地方。
江水不需要转头,抬起手往院子内引导詹一禾的视线。
言道:
“若不信,你亲自问她。”
詹一禾跟随着男人的指示扭头,正巧能看见那个曾经高傲如今冷淡的女人。
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詹一禾沉默,张开的嘴巴又闭了起来。抿着嘴巴眨巴两下无辜双眼,女孩儿视线聚焦在罗莲。
罗莲冷漠的点头,随后不语,不动。
又急切需要心里底气的再转头看向江水。
无错的双手捏着自己裙摆。
仰起头对男人最后一次追问:
“我不能死呀江亭爸爸,我在这个世界可有事还没做完呢!”
见詹一禾好像已经不能自己挪动如同钉在了原地的双脚,便拎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向院子里。
仍旧慌张失措,詹一禾被男人丢进院子没几步又瞧瞧退了回来。
江水见状无奈:
“先前没见你这般怕死呀。”
“不是,我是真不能现在死……要这么死那我可太冤了!”詹一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说话的功夫又瞧瞧退出了院子离远罗莲,重新回到江水身边。
江水退后一步,躲开詹一禾试图上前寻求保护的意图,伸出手指向少女:
“信我,去吧。”
如此,詹一禾不好再推辞。
迈着忐忑的步伐,往前彻底入了这若华院。
罗莲见女孩儿走来,转身推开房门站到一旁静默等待。
恐惧倒是没见到,罗莲清晰的看见少女的脸上是质疑,
便断言:“你根本不怕我,为何不敢进来面对我?”
“方才的话你肯定听见了对不对,我不是怕死,是不能现在死。”
“听见了,你说有事情没做完。”罗莲言。
“嗯,”詹一禾点点头,跟着女人走入屋内。
床上女孩儿裹着被子,横躺着没有意识。
“你对她做了什么!”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詹一禾一把拽住女人手腕,质问当下的无法醒来的女孩儿情况。
罗莲有问必答着:
“是她的父亲打昏迷的她。”
詹一禾半信半疑,情绪也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带走她?”
罗莲知道少女是带着答案的询问,所以坦然:
“现如今这座城,应该只有我能救她。”
没想到女人的坦白,詹一禾一时间无言。
罗莲便再说话:
“不必再伪装,我知道你清楚我的身份。”
“什么……”詹一禾试探,不知眼前人目的。
罗莲挣脱,甩开少女束缚,退后一步同少女保持着零点五米的最佳社交距离。言道:
“方才去见了陛下,他的话音我能听明白,我的身份他清楚。姑娘也不必再演我,想必是你与他做的局。”
仍旧沉默,詹一禾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是否要认下这些话。
但罗莲已经坦诚相见,若自己再半推半就的隐瞒反倒显得不坦荡。
于是终于在女人不再说话时候开口:
“我与陛下合作,陛下的目的只是为了铲除翟玉清。至于为何知晓你的身份……我不清楚。”
“那日门外的前辈在暗处跟踪于我,我感受到过这一股强大袭人的内力。”罗莲言语中步步紧逼。
詹一禾连忙摆手否认,贴上前几步解释:“前辈确实在你交战时候出现,但小皇帝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同前辈有过任何接触!”
“可翟玉清死了,没人有本事再看见我的身份。”罗莲想要知道真相。但当说出这话之后,也就意识到。
眼神瞬间冷下来,心里想到:
除了江水,那日大监也在场。
女人无法判断这太监的身手到何种地步,短暂的心惊后也就只能将这种确信转为怀疑而已。
“但已经不重要。”罗莲不在纠结,伸出手请姑娘到床边去寻看付初识病况。
脸色红润,女孩儿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还要健康。
伸出手用手背抚着她的额头,又用手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额头。
詹一禾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她一直没醒吗?还是睡早了?”
毕竟付初识的模样不像是中毒,更不像受伤。
罗莲回答:
“是被她父亲打晕昏迷至今。不清楚何时会醒来。”
又盯着詹一禾的眼睛沉默片刻,短暂的走神之后再言:
“或许我等不到她醒来。”
若是罗莲身份已然被秦礼知晓,必然不知何时便会降罪。当下罗莲的命不由自己。
所以女人如同嘱托后事一般嘱托少女。
“若我死了,”女人从腰间拿出一张画着符的纸,上面的图腾像是高傲的孤狼,“用它去邪魔教主人那儿换解药。”
蹲在床边的少女见状赶忙起身,再衣角蹭了蹭手指,小心翼翼的接下这张被封存的褶皱不堪但却丝毫没有受损的纸。
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人,詹一禾放慢速度一字一句的问:
“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做什么吗?”
“我的身份,冷白狐。”
“你的身份!”詹一禾惊的跳起来“你这把身份证都交给我,我有这么让人放心?”
“没有。”罗莲毫不犹豫的摇头,“现在盼望着死的活对我反倒是一种解脱。但我若死了,我曾答应下的约却毁了。”
“我……不想失约……”女人说着,又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少女。
詹一禾再一次失言。
女人从未真心的求跪。
她撤后一步,单膝跪在少女面前。一手握剑撑地,一手扶着膝盖上面:
“请你帮我救救她,我……不想再杀人了……”
“再?”詹一禾忽然的冷脸,听见这话时候心里咯噔一震。
女人始终低着头避而不答,反是接着说道:
“该替他们做的我已然付出了全力。没有彻底完成,但想必能在她们那儿有上几分薄面。烦请姑娘,拿着这张符条去换上一颗彻底解除入鬼魂毒的解药!”
一时间消化不过来,詹一禾扶着眼前女人,一一询问着心里困惑:
“这是你的身份,交给我不怕有后顾之忧吗?”
“不会。若秦礼决定彻清朝堂我自然活不了,若我死了邪魔教宗必然也很快能知晓。从而这张身份符条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就算到了别人手中也仍掀不起风浪。这是我的命,命到了你手里。若当真能用它换来一颗解药也算是他们最后的良知未尽了。”
“那要去找邪魔教的头子清风?”詹一禾问道,“你说的主人究竟是谁?”
毕竟在少女的印象里只认识清风这一个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