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伟你要死啊!青天白日的穿个红内裤就跑出来,干什么?「遛鸟」啊?”蒋微从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靠枕砸向张小伟,骂道:“我可告诉你,今天来的客人都是警察,!你再不滚回房间里去当心警察把你抓走!”
张小伟环视了一圈客厅里的人,傻呵呵地咧着大牙笑了起来,然后捂着裤裆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边跑还边笑着喊道:“羞死人了!被看到小鸡\/鸡了!羞死人了!”
疯疯癫癫的男人很快被蒋微和李清妍联手赶了出去,把客厅门从里面锁上不让他进。
相较于这里有个傻子,几人更惊诧于两名女生的反应。
她们好像对这种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仅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盛气凌人。
“他是谁?”周以狐疑道:“你们两个女生怎么会跟个疯男人住在一起?你们就不害怕?”
蒋微烧好热水泡了两碗方便面,把其中一碗放好调料搅拌好了端给李清妍。
李清妍连眼皮子都没抬,还是在玩手机,蒋微提醒她注意别烫着,李清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然后一边玩手机一边吃方便面,连声“谢谢”都没说。
蒋微就像一个丫鬟似的给她端茶倒水拿纸巾,关键是还毫无怨言。
等她伺候完李清妍后才坐下开始吃自己的面。
“他叫张小伟,是我们的租客。”
“租客?”
欧阳看了看房子豪华的装修,又看了看她们吃的廉价泡面,心里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
她们的居住条件这么好,生活水平应该不会差,这大过年的就算不吃丰盛的年夜饭也该吃顿好的,可她们大年初一竟然在吃泡面……
像是看出欧阳的疑惑,蒋微主动说道:“这房子不是我们的,我们也是租客,只是不用交房租。”
赵西安心直口快地猜测道:“我知道了!房东是你家亲戚!”
蒋微摇了摇头,撕开一根火腿肠放进李清妍泡面里。
李清妍还是在刷某博,有时看到于末的黑贴就连泡面都不吃了,腾出双手飞快打字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蒋微解释说,他们三个人跟房东都没关系。
房东名叫“黄业平”,是蒋微哥哥的好朋友。蒋微哥哥去世后,黄业平顾念兄弟情义对蒋家处处照顾。
蒋微离开家乡远来京北市上学,黄业平也帮忙到处打点,还把自己的房子免费邀请她住。
孤男寡女为了避嫌,黄业平甚至搬了出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蒋薇一个人害怕,所以让自己的好闺蜜李清妍来陪她同住。
两个人都是还在上学的女大学生,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还氪金追星,家里打的生活费还没撑到月中就已经花光了。所以她们想了个挣零花钱的办法——把房东的房子租出去收租金。
张小伟虽然傻,但是有对爱他的父母。他爸妈进城打工把他一起带了来,工地有宿舍,可是老板不让他们把傻儿子带去。其他的旅馆不论价格高低,一听说他是个傻子就立刻回绝了,只有“黄公馆”收留他。
还是那个问题:姐妹俩跟一个年轻力壮的傻子住在一起不会害怕吗?
李清妍看着手机冷哼了声,用纸巾擦了擦嘴:“怕什么?不就是个傻子吗?我玩他像玩条狗一样……”
正起身忙着给她收拾泡面盒的蒋微顿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李为跟两人把事情摊在明面上说,并且提出让李清妍配合警方调查,再做一次dna检测查明死者的身份。
这本来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哪怕是跟案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听到这种事也大多愿意配合警察,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可是李清妍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给出个借口,说是怕疼。
欧阳解释:“你放心,不会太麻烦你的,只要一根你的头发丝就行,你找找梳子上、水池里,或者枕头上都能有一大把。”
“呵,凭什么?”李清妍还是不同意:“谁知道你们会用我的头发去做什么龌龊的事情?”
周以急了:“我们是警察!又不是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会把别人的毛发拿去卖钱?”
被掀老底的李清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了笑:“那是本事,我摸过明星的内裤,你们摸过吗?”
赵西安露出恶心的表情,嫌弃道:“我们摸那玩意儿干什么?谁还没穿是怎么的?一个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蒋微见警察生气了连忙劝说李清妍配合调查,却被李清妍翻了个白眼:“我不配合犯法的吗?”
李为:“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维护社会安定也是每个人的责任。当然,我们不会强求,不过要是等我们查到案子确实跟你存在直接联系,而你到时候依然拒不配合的话,「妨碍公务罪」也是很严重的。”
李清妍有点被吓住了,蒋微一个劲地拉她的袖子,李清妍终于服软,表示愿意配合。
蒋微上楼去找李清妍的头发,李为趁机问道:“你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嘭——”
寂静中从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回头看去,见张小伟穿着红内裤蹲在窗台上,双手张开十指像壁虎似的扒着玻璃窗,一张龇着大牙露出红色牙龈的大嘴贴在玻璃上冲屋里的众人傻笑。
周以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被这傻子吓得不轻。
赵西安抱着手站起来,傻子立马跳下窗台跑走了。
李清妍肯定回答:“没有,我是独生子女,高考的时候还加分了。”
周以欠揍地感叹道:“你加分了还没考上大学!”
李清妍傲慢道:“大专也是大学好不好?好一点的大专也不一定比本科差!”
李为看了周以一眼,示意他不要扯这些没用的。
“你认识死者吗?或者她有可能是你什么人?”
李清妍想了想,还是否认三连: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
这时蒋微从楼上下来,交给欧阳几根头发。
欧阳:“你们住在一起怎么确定这是她的头发不是你的?”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我的又黑又硬。”
欧阳开玩笑:“都说「心细如发」果然是真的,没想到你们女生的心这么细啊,居然连根头发丝都能注意到……”
从屋里出来,赵西安远远的看见张小伟躲在花盆后面偷窥他们。
见一行人走了过来,张小伟连忙背过身子蹲下,一会儿装作打蚊子,一会儿抠着地面的缝隙……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在别人看来漏洞百出,赵西安和周以一左一右陪他蹲下。
周以:“你在玩什么?”
张小伟把黢黑的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声,神秘兮兮地跟两人说道:“我在地底下埋了个宝藏,那两女的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以和赵西安对视一眼,觉得这傻子很有可能无意中把什么重要的证物埋进土里了,于是两人不顾张小伟的哭喊迅速把土刨开……
土里确实埋着东西。
一看见那东西,周以和赵西安瞬间惊呆了。
他们惊恐地回头看向李为和欧阳,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两人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土里埋着一泡屎。
张小伟得逞地原地跺脚鼓掌欢呼:“嘿嘿嘿!我刚拉的!还热乎着呢!嘿嘿真好玩!”
被耍的周以和赵西安恨不得把他掐死,李为捂着鼻子让他们收队。
回到京北市刑侦科,李为把李清妍的头发交给王蓝平送去检测。
王蓝平说他们已经联系过李清妍的父母,对方确定家里只生过李清妍一个女儿,并没有其他兄弟姊妹。
案件的调查陷入停滞,王蓝平再次邀请李为去他家做客。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这次李为等人留下来查案,最高兴的不是他这位刑侦老组长,而是他的宝贝女儿王心悦。
常言道“事不过三”,人家王组长拉下老脸一再邀请,再拒绝的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正在纠结时,李为忽然想起欧阳说的话。
“本来的确是应该上门拜年的,可是我家有习俗:大年初一不能串门,不然要被割耳朵。我就改天方便的时候再去拜访吧,眼下这案子陷入瓶颈,没人报失踪,也没人发现其他遗体,我申请前往李清妍的故乡进行实地调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蓝平于情于理都无法说个“不”字,只能默默去帮李为签文件。
为了躲开相亲对象,李为和周以动身前往远东省临祥市天南县古城镇。
虽说是正儿八经的城镇,但是当地的城市发展水平并不高,镇子上还保留着清一色的土坯瓦房,街上也是水泥路混合着土路,这雪一融化被过路的行人踩得到处都是黄泥巴。
两人先去到镇子上的派出所查询二十三年前的婴儿落户记录,结果显示当年李家确实只有李清妍一个新生儿落户。
民警又带着两人去镇上唯一的卫生院查询当年的新生儿出生记录,可是系统里找不到李清妍母亲当年的生产信息。换句话说,李清妍妈妈当年没有在正规医院里生孩子。
民警想到了一些乡村小诊所,二十多年前当地的经济水平落后,很多农村家庭为了省钱选择去黑诊所生孩子,有的甚至偷偷在家里自己生。
由于医疗技术和卫生状况不行,经常有产妇大出血和婴儿夭折。城镇领导对此三令五申,可是在一些人的眼睛里永远只看得见钱,看不见生命。
李为和欧阳跑遍了当地所有大大小小的诊所,可是二十年前的黑诊所几乎都被查封或者自己销声匿迹了,为数不多的几处也无法再找到当年的出生记录。
李为随便翻看了几篇近几年的,产妇的名字有的还是化名和外号,根本无从查起。
“师哥,你是觉得有人在撒谎吗?”
李为看着车窗外的乡村田野,此时并没有庄稼生长,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白茫茫的土地。
“人会撒谎,罪犯更会撒谎,所以从嫌疑人和罪犯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我更不相信现实社会中存在这么蹊跷的事。”
“同一个dna,完全相同的两个人,现在一死一生,她们之间还没有丝毫关联……这不可能,所以肯定有人在说谎,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另一边,赵西安和欧阳去拜访了“黄公馆”的房东。
对方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居家作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体不太好。
可能是由于工作原因长时间宅在家里不见阳光,所以皮肤很白,尤其那张脸上更是白得一点气血颜色都没有。但是一双厚嘴唇却又灰又紫,像是摆放了很长时间的瘀血的猪肝。
“这整个儿一病秧子,感觉他呼吸都成问题,自身都难保了怎么可能杀人?咱们还有问询的必要吗?”赵西安小声嘟囔着。
欧阳吸了吸鼻涕,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对黄业平展开问询。
“「黄公馆」是您的房子?”
“是的。”
“您和蒋微、李清妍、张小伟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我的房客。”
“蒋微是您朋友的妹妹,所以您对她多加照顾,还把房子让出来给她住是吗?”
“是的。”
“可是根据警方调查,您和蒋微的哥哥蒋龙仅仅只是认识了一年不到的小学同学,之后您就跟父母搬迁回京北市了。照道理来说,您和他不会有太深的交情,即便有,可是都几十年过去了,您竟然还会因为当年的情义为他妹妹做这么多事?这似乎不合常理……”
面对两人的质疑,黄业平惨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红晕,然后捂着嘴开始剧烈咳嗽。
赵西安连忙帮他拍背顺气,欧阳倒来一杯温水,黄业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哮喘喷雾吸了几口才缓和过来。
“对不起,我有很严重的哮喘病,所以平常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我不能接触灰尘和太多的人,否则就会犯病……”
赵西安接过水让黄业平喝下,同时跟欧阳眼神对话:
不是他,他不能出门,也不能跟人接触。机场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空气质量也不好,他往那儿一杵就等同于自杀。再说他跟死者也不熟,没有杀人动机……
欧阳皱眉,摇了摇头。
他还是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有时候连父母都不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更别说是两个陌生人之间。
这时黄业平缓和过来了,只是苍白的脸被咳得充血,那虚弱无力的模样看起来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他掐死。
赵西安都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声音大了把他震碎。
可是黄业平虚弱归虚弱,一开口说出的话却直接让两人震惊住。
他说:
“我承认……
人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