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我也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虽然我还挺着急的。
没一会儿,他们一个个都走上来。
都抽噎着,抹着自己的眼泪。
但他们的眼泪,再也不会沾湿我的衣裳,不会落到大地上。
我把他们送到沈宴那之后,又去井边叫魂儿。
这时候,前几天那个不听我话的女人,最先哭出声。
她不停地说:“我要是听你的话……就好了……我要是不贪财就好了!”
我现在看到她,也只是笑笑。
就像这里有真的需要钱的,有贪钱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意难平,每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自私。
后来我将这宅子里的四个下人的魂儿也找到。
在找第四个,也就是周管家的时候,我说:“你活着时身不由己,死后还身不由己,是不是该自由了?”
周管家就远远地看着我。
她不上前,也不逃走。
让我一时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拄着拐杖的家主老头出来。
他和别的魂儿都不一样。
他的整个身体是从他自己卧房的那个方向飘来的。
宽大的衣袍下,看不到脚。
只能看到从衣服里掉落的石头渣。
且一直阴魂不散地说:“休断我财路……休断我财路!”
“是你!”
老头指着我。
“是你破坏了这里的一切!”
“你应该永远留在这里,当老夫的奴隶!”
这么说着,他向我极速飘来。
身后带着的是碎石泥土。
就像我从撒豆问卦里看到的一样。
最后这个宅子的所有墙壁化作碎石渣渣,淹没了家主老头。
“啊!这个老头的魂儿,已经彻底与显示的古宅连为一体了!”
我赶紧跑。
一边跑,一边喊周管家。
“周管家,快点!
你这么多年,尸体挂在大门上,灵魂束缚在大门上,你难道不想解脱吗?”
周管家还是不动,我一生气,直接往周管家那跑。
把这鬼老头带过去。
老头在我身后,伸出干枯的手,要抓我。
“都是因为你……你们不来,老夫还过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
我忍不住啐了一口。
“我呸,什么都吃不了,喝不了,在这个与坟为伍的宅子里,你能获得什么?!
你的心情全都是六神影响的!”
我来到周管家身边,伸手一拍周管家。
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立即凝聚出复杂的表情。
有悲伤,有困顿,有无奈,和一丝清明。
双眼立即滚出泪水。
“我……在这么多年……一直被束缚在这里……
这个宅子,我早就待够了!”
哦!周管家也被六神的情绪影响了。
让她误以为在这里很好。
尤其周管家是在大门那上吊,直接恭迎六神,受影响大些很正常。
怕是我的灵气驱散了那术法。
她这才动起来,不在原来的地方待着。
而她就动了这一点,整个幻象彻底崩坏。
满是裂痕的天空直接化为星星点点的碎片,飘落下来。
而几乎瞬间,那家主老头也站定不动。
表情带着复杂的痛苦,不甘,不解。
“老夫……应该很愿意做这些事才对……
老夫应该很愿意这样活着……”
术法被破坏,幻象崩塌速度极快,那又像瀑布一样的粉碎石块,席卷着周围的建筑,铺天盖地地砸向老头。
老头在里面不停沉浮,像是逆浪而上的鱼。
“不……不!”
“让我也出去……让我也……”
最终,他敌不过那些碎石,被带着一同消散在远处。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可能在一个空间里,可能依旧在幻象中。
但不管怎样,对他来说,永远保留着想出去的心情,却一直困在只有他一个的世界里,也是不错的惩罚。
省得出来万一真不够魂飞魄散的刑罚,投生成蟑螂都让人恶心。
周围变回原样,只是一片荒地。
偶有几个特别突出的坟头包。
没了阻挡视线的建筑物,我直接看到那白衣翩翩的上神,单膝跪地,嘴角呕出鲜血。
而他旁边的女鬼,则跪倒在地,脸上都是关切。
一直没出现的洛凤苔突然从废旧小路旁的水沟出来。
脸上身上全是水。
一身青衣紧贴在身上,凸现出很完美的身材。
我咳嗽一声,忙问:“洛凤苔,你下河沟子干什么?”
洛凤苔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河沟子里竟拎出一个男童。
男童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大小,也满身是水。
他蹬着藕节一般的小腿儿,不停地踹。
“臭蛇,臭蛇!放我下来!”
我更是一脸懵,小孩子?
不,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在河沟子里,这么点身高,都没淹死。
洛凤苔说:“这是新的六神,随着你们破阵,原本的六神虚弱了,所以新的六神诞生。”
洛凤苔当着我的面问男童,“你几岁了?”
男童不屑一顾,但还是回答,“我一百多岁了!
不要看我这个样子,我年纪很大哦,是因为我一直在水底不出来,所以才显得小。”
一百多岁,老头在这杀了一百多个人,一百多年前,六神过来找的老头……
这么算下来,正神在其位乱其政,伪神诞生,也是正常。
“邱水,从刚才开始,这小家伙的命格我看不到了,这说明他已经非常接近正神。
而那位大神,他肉眼可见的衰弱!
正伪一论,应该还有别的验证。
但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可以除掉那家伙了。”
那白衣翩翩的男子抹着嘴角的血,十分洒脱地笑了一声。
没有惧怕,没有懊悔,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他拉着女鬼的手,说:“这种结果,我们也早已料到。
还是那句话,能活着在一起,就活。
不能活,我们一起灰飞烟灭也是好的。”
他给人的态度,就是,我尽力了吗?
尽力了。
失败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且再也没有对抗的方法。
好,那么我接受结果。
白衣上神没有像别人那样讨要说法。
更没有哀求。
一直都很冷静,很淡漠。
他转身对那女鬼说,“对不起,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所有办法用尽。
要怪只能怪我……是掌管心神情绪之神,而非生命之神。”
他伸手,抚摸女鬼的脸。
而女鬼只是摇摇头,“要怪,只怪我耽误你,我们的‘遇见’是对的,也是错的。”
而我,却看到了由远及近的,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