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老夫人和府医各坐圆桌一位,眼前的餐食,却是都没有动过。
自刚才从里间出来,一直惦记着问明后续的老夫人,终是在三劝府医不肯动勺之后,不再勉强,索性直言:
“今次劳动大夫,若老身有不周全之处,还望勿怪。”
府医摇摇头,道:“老夫人言重了,您也是担心晚辈。”
“我等可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府医看似不动,掩在袖里的右手却是轻轻动了动手指,略微停顿后便道:“待至人醒,烧水沐浴,这几日所着衣物、所用一切寝被布巾,沐浴后一概送至荒郊,烧了。”
老夫人闻言目光一滞,却是直言道:“旁的那些皆是外物,烧了也不打紧,只这贴身的衣裳——这人在烧衣,是否不妥?”
“若为别个,确有不妥,只孙小姐这次事出有因,该是如此。”
“烧了?”
“烧了,且得烧透,烧净。”
府医强调至此,老夫人自然也听懂了其中紧要,便点点头,转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沈氏道:“这事你亲自督着,不要假以他手,务必处理妥帖。”
沈氏应道:“老夫人放心。”
于是老夫人又再问回府医:“却不知这人几时能醒?”
府医这次停顿得略久,再开口时,道:“明日鸡鸣之时。”
要知道,这人前些天可是莫名其妙就昏睡过两日的,这回情形还这般凶险反复,因而老夫人都暗暗想着,若三两日能醒已属好的,结果一听府医这么说,却是意外欣喜,当即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不少:
“明日鸡鸣?当真?”
“若无别事,只早不晚。”
“好好好。”老夫人这下更像吃了定心丸,又转向沈氏道,“听见了吗?”
沈氏也是一脸喜色,忙应着:“听到了老夫人,小姐大福大贵,逢凶化吉。”
“好好好。”老夫人又接着吩咐,“今晚让这院里的都精神起来,勤快些瞧着,醒了便来禀报,敢有那躲懒的,抓着打死。”
沈氏笑着劝道:“老祖宗,这两日您也是忙前忙后没歇息好,如今有了孙大夫的准信,您今晚大可安心歇着,我来督着便好,准保明早就有好消息。”
老夫人终是放心笑了出来:“好好好,这孩子,这回可是遭罪了,需得大补,大补啊。”
一直安静听着的府医,听到这里,却又再开口:“老夫人。”
“您请说。”
“孙小姐醒后,不可大补。”
老夫人和沈氏互视一眼,不解道:“却是为何?”
“此番虽有亏损,一气补之,捂而不散,反成大患,难以救治。”
老夫人一顿,旋即明白府医的意思,忙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事以循序渐进,倒是老身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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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水声潺潺,绵长的深呼吸后,入鼻的草木香格外清晰,睁开眼睛,宁玉发现自己这回是躺着的,且眼前不再如先前那般完全黑暗,却是雾蒙蒙的。
动动脑袋,又动动手脚,再动动耳朵。
周围很安静,但不是梦境中的死寂,稍再凝神,能隐约听着不远处有什么声音。
似是人声。
再听,确实有人在说话。
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