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对与错
作者:辞远   将军归不归最新章节     
    在场的诸位脸色各有各的难看,尤其是今日刚弹劾了落清的方遂生。
    落清的笑容依旧没变,直接忽略了他们的脸色:“没有说诸位弹劾我不好哦。诸位大人遇到什么问题,下官很愿意与诸位探讨的。”
    卢恭时倒是最平静的一个。
    “卢大人可有什么可讲的?”为了表示尊重,落清还是问了一下卢恭时。
    “一切听虞大人的。”卢恭时沉声道。
    他想不明白,明明落清跟他关系不怎么样,为何还举荐了他主持新法修订。
    于是今日事情做完之后,卢恭时就叫住了落清。
    落清正在跟符兴昭纠缠,乐得脱身。
    落清对符兴昭道:“符大人,您也看到了,本官忙的很,没时间与你纠缠。”
    说完,落清就甩甩袖子走了,留下符兴昭一人在原地跳脚。
    落清觉得自己能捏着鼻子跟他共事,已经不错了。
    卢恭时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落清笑了两声:“卢大人,你我有过什么梁子吗?是有杀亲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呢?”
    卢恭时摇摇头。
    “既然不曾,为何不能共事呢?”落清理理袖子,“卢大人这话问的,显得我好像多小肚鸡肠似的,好歹,你曾经还是我上级呢——华大人,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落清看到了要收拾东西走的华鄢,赶紧叫住了他。
    卢恭时还要说什么,落清对他施了一礼:“卢大人,你我圣命在身,修好新法才是眼下要事。我还有事,卢大人请便。”
    说完,落清就拽着华鄢到了另一个屋子。
    早有侍从备好茶,放在桌子上。
    落清忙了一下午,连口水也没喝上,口干舌燥,对华鄢说了声“请”,顾不上别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华鄢看得直皱眉头,落清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成何体统”了。
    落清用帕子擦去嘴角的水渍,将茶杯推到华鄢面前。
    “华大人请,在我这不必这么拘束,我又不跟方大人一样,揪着人就弹劾。”
    见华鄢还是不说话,落清道:“今日找华大人来,是有事问你。”
    “虞大人请讲。”华鄢才开口。
    落清心里感叹,难怪章斯年叫他华木头。
    “不知大人可听过‘何至作楚囚相对’的典故?”
    不等华鄢回答是与否,落清继续道:“晋室南渡以后,士大夫们每到天气好的时候,都相约新亭,饮酒作乐。
    “有次呢,一人叹气说,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王导却说: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华大人,你如何相看呢?”
    落清见华鄢沉默不语,微微一笑:“这王丞相讲的这句,流传千古,被人赞颂。
    “却不觉得,自相矛盾么。若是真有心克复神州,哪里还会每到天气好的时候,饮酒作乐呢?
    “他们呀,这是乐不思蜀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克复王室,什么百姓苦不苦。”
    华鄢脸上有了疑惑。
    落清又道:“谏议大夫可听过苏妲己、褒姒她们祸国殃民的故事?”
    华鄢慢慢点了点头。
    “大人有没有想过,是谁人给她们的权力,让她们残害百姓?”
    华鄢的疑惑更深了:“只有君主骄奢淫逸,女人哪来的权力呢?”
    话说出口,华鄢又好像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准确:“并非是说虞大人你。”
    落清莞尔:“可大人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千百年来,承担骂名的,却是这些没有权力的女人哇。”
    华鄢低眉,看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谏议大夫直言进谏,为大晋社稷着想。这点我也佩服。
    “可是大人该想一想,谁该骂,谁不该被骂。”
    落清循循善诱。
    华鄢眉宇间的疑惑少了一点,抿着嘴唇。
    面上如此淡定,落清知道他内心在做斗争。
    于是,落清推波助澜:“大人有多久没收到妹妹的家书了?”
    华鄢眉头忽然松开,端起茶杯,将凉掉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吐出两个字:“三月。”
    “尽欢于大人,是怎样的程度?”
    这次,华鄢没有犹豫:“至亲。”
    落清知道目的快达成了:“若是大人政务上出了岔子,这时候有人说,是因为尽欢不给您写信,让您思念,所以政务出了岔子。
    “说尽欢是无情无义,不敬兄长,说她无德,大人怎么想?”
    “并非是她的错,为何要——”华鄢说到一半,卡了壳。
    落清笑着,提起茶壶,给华鄢倒茶:“是啊,皇后娘娘,何错之有呢?”
    华鄢仍然不语。
    “人心都是肉长的。谏议大夫尚且有妹妹相依为命,而皇后娘娘父母双亡,也没有姊妹兄弟。
    “唯一一个拉扯她长大的远方祖父,还是个糊涂的。
    “有个表弟,已经是废人,表姐,博陵公主,远在边疆,你说她何谁相依为命呢?”
    落清轻轻吹了吹茶水,继续说:“她在深宫,无依靠,又不似我这般自由,也不能参政,更无法与那个糊涂祖父常见,你说她哪来的挑唆呢?
    “我看呀,她挑唆,也该是要陛下给她权力,让她参政,给她金钱。
    “孙玠糊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做了皇后,他孙玠才开始糊涂的?
    “大人要骂,只管骂孙玠就是,大不了,说说皇上管教不严。
    “皇后娘娘孤苦无依,又不得自由,还要被我们这些人时不时骂两句,你说她心里头,哭不苦?
    “我不想华大人,成为王丞相那样言不符实徒有其名的人哇。”
    “多谢虞大人指点,我……知错了。”华鄢垂头丧气,“我会跟娘娘请罪的。”
    看他蔫不拉叽的样子,落清生怕给他骂过头,以后意志消沉。
    想到这,落清赶紧找补:“大人做谏议大夫,从未懈怠,并无错处,不管说什么,都是尽职尽责,我时常赞叹。
    “人难免有错处,我也一样,大人也不要因此事介怀,跟那杜星岚一样,醉生梦死。”
    言外之意,是你醉生梦死了,谁来干活啊。
    好在华鄢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十分感动:“虞大人于我,实在是亦师亦友!”
    —
    长安城外,星驰营的驻地。
    “桓爱卿,朕没给你实权,你心里可有怨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