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云振廷见他睁眼，问道。
    井国良摇摇头，这件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老伴和儿媳孱弱，儿子不良于行，可打不过乔宪和乔伦那俩五大三粗的壮汉子。
    “你得去医院。”云振廷道。
    井国良又摇头，出不去，一点一点铲雪到医院，全村出动十天半月也干不完。
    再说了，这种情况医院也不见得还能进。
    最重要的是，自己感觉不太好。
    极为不好。
    总归年龄到了。
    “乔可，井舟，老云，云唐。”井国良勉强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挑高眉毛，睁大浑浊的眼睛，想要看清床前的人。
    一听他这口气，众人感觉也不好了。
    果然。
    “我井国良一生之中只做了两件昧良心的事。”他道，“一是逼迫乔可下嫁井舟，乔可，当年资助你，让你跟井舟订婚，他不知情，全是我的主意，你要恨就恨我，不关井舟的事。”
    “爸，我俩都结婚了，你说这干嘛？我没怪过你。”乔可道，至少这一世，没有怪过。
    井国良点点头，转而道：“云唐，另一件事便是让井舟请你当伴郎，他说你上学，回来不方便，其实是我非要他喊你来，我怕你跟他生分，怕他往后无依无靠，连个朋友都没有。”
    “井叔，哪里话，我跟井舟哥打小关系好，不会生分的。”云唐连忙说道。
    井舟坐在轮椅上，挺大一爷们，忍不住流泪。
    他老爹这两件“昧良心”的事，都是为他，是他不争气，让老父亲操碎了心。
    “别说了你，搞得这么沉重。”云振廷呵斥道，眼眶微红。
    井国良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我跟老伴说说话。”
    ——
    回到云家。
    云振廷和云唐父子相望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什么。
    前者红了许久的眼眶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来，老伙计啊，就这么不行了？后者拍拍他后背，无声安抚。
    “吃饭吧。”简绕打开厨房门。
    里面靠墙的饭桌上已经摆了菜和米饭。
    天太冷，客厅过大暖和不起来，现在吃饭都在厨房里吃，开一个加热器就行。
    “你做饭了？”云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好凉，怎么没用温水？”
    说着，把人推进厨房，关紧门。
    他爹在门外顿住脚，好悬鼻尖没被夹掉。
    兔崽子！
    云振廷自己打开门，脱了外套，挂在门后挂钩上，坐在饭桌一角，想了想，起来拿出一瓶白酒，倒了一小盅。
    简绕用眼神询问云唐，爸他怎么了？
    云唐下巴点点井舟家的方向，没具体说什么事。
    简绕也不追问。
    默不作声吃过饭，云振廷还想再喝点，简绕和云唐先回房间。
    现在云唐和云振廷住一间，同样为了节能，而简绕自己一间，特地选了个小房间。
    小房间面积小，加热器一开，很快就暖了起来。
    云唐这才说了井国良的事，提到井舟的时候，神色间有些担忧和愁绪。
    简绕从囤囤空间第八层掏出一些药，跌打损伤通筋活络的都有，还有外科固定束缚带之类。
    “他的情况得去医院。”跟云振廷说的一样。
    但条件不允许，都懂。
    “嗯。”云唐看看那些药，“村里老人不少，摔跤的还会有，一直这么冷，感冒的也会多……”
    所以，“下次别往外拿药了，这次，谢谢。”
    云唐抱住简绕，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他知道，简绕看出他担心井舟了，这是在定他的心。
    然而，不等他把药拿给井舟，井舟先登门了，一脸焦急，大冷的天竟出了一头汗。
    云振廷怕他吹了冷风感冒，连轮椅带人推进屋里，问道：“你妈和你老婆呢？怎么你自己过来了？”
    井舟急道：“乔可找我爸妈去了！云叔，我爸妈不见了！”
    “什么？！”云振廷闻言一惊，“你爸昨天摔那样，他……”
    是啊，摔成那样，突然不见，干嘛去了？
    云振廷看看外间天色，蒙蒙黑着呢，井国良老两口不会半夜三更不见得吧？
    糟了！
    “我去找找！你在这别走。”云振廷套上羽绒服，再套一件云唐从空间拿给他的御寒棉服，穿着极端气候靴，戴一顶飞行帽，跑了出去。
    “老爹！”云唐见状，也赶紧装备好。
    “拿上这个。”简绕出来，递给云唐一个背包。
    云唐顾不得看看里面是什么，往肩上一背，追他爸去。
    井舟坐在轮椅上，捶了自己的腿两拳，这种时候，万不能添乱，他将轮椅推到门口，从门玻璃上望着外面银白无情的天地。
    一双放在膝头的手，掌心被掐破，不知不觉流出猩红。
    简绕转身回屋，顶层套房叠放，进了恒温恒湿的大平层空间。
    而这时的云振廷却被一人拦在了半山腰上。
    “你是？”对方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雪地护目镜，一时认不出来是谁。
    “云叔叔，我叫容宸。”对方声音从羊绒围脖里传出来，嗡嗡哝哝，不甚清晰。
    一口就叫自己云叔叔，看来认得自己，云振廷佩服他的眼力，毕竟自己裹的也挺严实。
    “哦，老井的远房侄子。”云振廷道。
    “那是假的，我相信你心里明白。”容宸说道。
    云振廷挑挑眉，心说假不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冒昧打扰，想给你看一组照片。”容宸说着，摘掉一只手的手套，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刻意展示的是九张照片。
    前五张看不清主人公是谁，她背对着镜头，不过姿势和行为……过于大胆放荡。
    照片背景是ktv包厢，云振廷年轻时也是娱乐场所常客，一看便知。
    直到第六张照片，跪在男人腿前的女孩才转过脸来，赫然是简绕！
    第七张唇角隐有白液，第八张她闭眸落泪，第九张是黯然背影。
    云振廷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两秒后，嗤笑：“小朋友，偷拍是不好的行为哦。”
    “这是情趣。”容宸摁熄屏幕，手机放回兜里，慢条斯理戴上手套，“我和情侣玩的情趣，只是后来因为误会，她跟我闹分手，还谈了个新的，这不，我来带她走。”
    云振廷听得出来他在暗示照片上的男女是他和简绕，不由得问道：“你不是乔可的前男友吗？”
    “那也是假的。”容宸道，“我总得有个由头来这里。”
    “所以，不惜毁了乔可的名声？”云振廷问。
    “那怎么办，我不舍得毁简绕的。”容宸摊手，仿若无辜。
    云振廷呵呵一笑：“小朋友，不舍得？刚刚的行为叫什么？”
    那些照片可比口头毁人凶残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