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打开车窗,探了探头,只见视野下方七八十米处,出现了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工地。
高耸的塔吊如巨人般矗立,长臂挥舞,精准地将一块块建材吊起又放下,奏响着建设的交响乐。工人们身着安全帽和工作服,穿梭其间,弯腰劳作,挥汗如雨。挖掘机、推土机轰鸣着,巨大的铁铲翻飞,将土地平整一新。
远处,一栋新楼的骨架由钢筋水泥交织,已初见雏形。车辆往来穿梭,扬起阵阵尘土。
“陈主任,这是?”梁峰指着下方这片工地,向陈东莱问道。
“梁经理,这是经开区的乙、丙两个片区的建筑工地。两个片区总计占地四平方公里,预计今年八月能够完全竣工。”陈东莱有条不紊地介绍。
“好。好。我之前还担心一个两万平米的厂房不够用,看来你们还藏了一手。”梁峰笑呵呵地指了指下方的工地,“这么大的园区,恐怕投资了不少钱吧?”
“甲园区投资五十万,乙、丙两个园区投资一百二十万。目前两个新建园区的水电和煤气管道都已经铺设完成,就只待主体建筑完工了。”薛楼笑着说道。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他的心里却在滴血——这一百二十万中,有三四十万是他从教育、医疗卫生和农业等各大部门抠出来的;三四十万是从梅山煤矿和峡山煤矿在设备更新后的利润中抠出来的;剩下的钱是他在鱼泉求爷爷告奶奶贷来的款。
为了修这个经开区,永安县的财政可以称得上是伤筋动骨。如果投入了无数资源,还是出不了成绩的话,用不着省委、地委动手,光是愤怒的永安市民就能把他自己和王藏锋生撕活剥了。
“如果这两个占地面积均达四平方公里的园区能够成功建设起来,或许还真有可能容纳得下镇南地区同等规模大小的工厂。”财务总监一边轻轻翻动着手中那本印刷精美的宣传手册,一边若有所思地转头向身旁的采购处长轻声说道。
采购处长听闻此言,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回应道:“您想得未免有些过于乐观了吧?要知道镇南工厂那里可是足足有着大几千名员工。而永安这边,我看很难找到几千名经验丰富且技能娴熟的技术工人。”
然而,此时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仔细聆听两人对话的大领导梁峰,脸上却露出了明显满意的神情。这位向来谨慎务实的领导,并不热衷于那些虚无缥缈、如同空中楼阁般的美好规划,但对于那些已经得到确切落实或是正在稳步推进中的承诺,却是相当看重并且颇有好感。
不得不说,永安县在这方面做得确实非常出色,他们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建造甲、乙、丙三个园区,如今果然说到做到,丝毫不打折扣地将这三个园区都一一建立了起来。
考斯特在平坦的兔子顶上转了一个弯,随即开下了虎豹崖,向县城的方向驶去。
……
面色潮红,喝得半醉的梁峰瘫被同事蒋从文的搀扶着,步履虚浮地在走在招待所三楼的廊道内。他忽然转过头,对一旁的女秘书问道。
“明天有什么安排?永安县这边有什么说法?”
今晚实在是太放浪形骸了。这个京大毕业的永安县长亲自劝酒,自己也不得不多陪了几杯。这东道主要尽地主之谊,还主动放低姿态捧了捧自己,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明天早上到茅屋镇考察永安县的柑橘种植情况,下午和永安县的岳书记、王县长会谈。”女秘书翻了翻手上的册子,对梁峰说道。
倒也不错。这柑橘种植园还是要亲自看一看,自家的产品毕竟出口欧美,如果在产品种植源头上出了问题,那岂不是坏了事?欧美那边质量检测极其严格,如果农药或者别的有机物或微量元素超标的话,自家公司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正思虑间,梁峰看到自己的行政套房已经近在眼前了。但房门口似乎站了两个身着黑西装的年轻人,显然不是自己的同事。难道永安这边还有别的事情?
没等梁峰反应过来,只见这两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直接迎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梁峰的手臂。
“我是来永安县投资的,你们要干什么?”梁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他一边拳打脚踢,进行反抗;一边高声质问道。
只见那两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发达,浑身充满着力量感。他们动作敏捷迅速,没一会儿工夫,就轻而易举地将喝得酩酊大醉的梁峰牢牢“搀扶”。紧接着,其中一人凑近梁峰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梁总,我们汇川的雷书记有请。”
此时的梁峰虽然醉意朦胧,但意识还算清醒,听到这话后,他大声叫嚷起来:“我不认识什么雷书记!”
然而,这句否认的话并非出自真心实意。实际上,早在吴淞时,梁峰就已听闻过汇川市委书记雷海潮的赫赫大名。就在一两周之前,汇川的一个专门负责招商引资的工作小组还曾亲自登门造访他的办公室。据传闻,这次行动背后就有着这位雷书记的授意。
另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口音略显浓重的小伙子赶忙开口说道:“梁总,雷书记的面子或许您觉得无关紧要,可这兰浦区委方书记的面子,您无论如何都得给!方书记特别嘱咐过我们,务必要跟您把情况解释清楚。他与我们雷书记可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梁峰闻言,长叹一声,只得停止挣扎。宝岛总部的董事长的面子,自己都可以不给;但这个兰埔区委书记方知敏的面子,自己不能不给。要知道,绿源公司能在吴淞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界投资建了偌大一个工厂,其中少不了这位方书记的帮助。
两个年轻人见状,一左一右把梁峰“请”上了一辆“陆地巡洋舰”,在递给蒋从文一个暧昧的眼神后,关上车门,在夜幕的遮蔽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