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路三号,永安县看守所。
八九十年代的看守所资金短缺,因而管理不严,犯人越狱而出或是在所内意外身亡的消息时常能见诸报端;永安县看守所自然也是如此。直到罗岐远接任永安县政法委书记后,先后多次拨款,才算改善了永安县看守所的恶劣条件。
陈东莱快步走上了台阶,在南桥派出所长张斌、县看守所教导员程亚的陪同下,进入了监区内部。监舍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摇摇欲坠的电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着斑驳的墙面和潮湿的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二人沿着廊道向内走去,两侧的房间狭小,几张破旧的木床紧紧挨在一起,上面铺着薄薄的草席,显得格外简陋。
陈东莱看了看犯人的住宿条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守所教导员程亚察言观色,看出了陈东莱心中所思,马上解释道:“陈主任,这几个监区的设备 较为老旧,目前很少使用。罗耀祖所在的监区还要往前。”
三人向前走了好一阵,绕过一个拐角,来到了会见室。隔着一堵钢化玻璃,陈东莱总算见到了这位给他添了无数麻烦的“小纨绔”。
之前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官宦子弟,如今顶着一副憔悴不堪的面容;头发凌乱,油腻地贴在额头上,几缕发丝垂落在眼前,遮挡住那双失神的眼睛。脸颊消瘦,胡茬密布,下巴上挂着一抹干涸的污渍。衣衫褴褛,皱巴巴的衣服上沾满了污迹和尘土,裤脚撕裂,露出脏兮兮的脚踝。整个人显得落魄至极,再不见昔日的飞扬跋扈,唯有邋遢与颓废笼罩其身。
看到西装革履的陈东莱坐在自己面前,罗耀祖无神的眼眸又重新发出了炽热而愤怒的视线:“陈东莱,我*你祖宗的棺材板!我*你妈的祖宗十八代……”
他这几天在看守所内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枯燥的生活反而让他开始思索起以前未曾想到的东西。
以陈东莱的到来为节点,原本“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似乎在骤然间发生了改变——先是岐勇伯伯被迫下野,之后又是和他关系紧密的肖长秋伯伯被调走;再然后,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肖望叔叔被处分;紧跟着就是父亲被免职,最后轮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陈东莱这个瘟神,永安县根本闹不出这么多事情;肖家不会出事、父亲不会出事,自己也不会出事。想到这里,罗耀祖不禁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在那艘客船上的时候能够压压枪,不让小头控制大头,说不定就不会贸然调戏明月照,更不会因此得罪陈东莱。
“现在是什么情况,招供了吗?”
陈东莱指着眼前的邋遢男子,侧过身,对身旁的张斌和程亚问道。他一直信奉一个道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罗岐远的反扑已经开始,那就没有必要再对这个所谓的人质温情脉脉了。直接把他送进去关几年,让法律替罗家关照一下这个二世祖,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倒是嘴硬,不过没用。”张斌看着眼前这位老东家的“少主”,翘起了二郎腿。“除了一个同伙,其他人都招了。”
他直视着罗耀祖愤怒的眼神,不禁感到了一丝心虚:这老罗书记毕竟对自己有提拔之恩,自己直接把事情做绝了,会不会有点太伤他?
好在陈东莱的提问打断了他内心的小剧场。“张所、程教导员,这种情况大概能判几年?”
“要是被定为寻衅滋事罪的话,搞不好得判个五年。”张斌的眼神闪烁不定,还不自觉地搓着双手,看起来有些心虚,“不过这事儿最终怎么处理,还得看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那边的态度。但不管怎样,刑事处罚肯定是逃不掉。”
五年?!
听到这个数字,罗耀祖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他来这看守所才仅仅三天,可就这短短三天时间,他已经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里枯燥乏味的生活给逼疯了。而现在居然说可能会被判五年刑期?他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体晃了几晃,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程亚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说道:“陈主任、张所长,你们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这小罗说到底也就是第一次犯错,年纪又不大,真要让他去监狱里蹲上个三五年,他这辈子怕是就这样毁掉了呀。”
他虽然不算是政法委书记罗岐远的核心党羽,但之前也算是受过这位老书记的恩惠才当上了教导员,自然不愿意看到恩主的儿子进去蹲监狱。
“这是好事。程教导员,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罗耀祖已经毁了无数永安百姓的人生了。”陈东莱敲了敲会见室的桌子,语气严厉地对程亚说道:
“据我所知,罗耀祖曾经多次通过暴力手段胁迫女性与其发生关系,性质极其恶劣,严重破坏了永安县党政干部的形象。”
张斌俯下身,从公文包里摸索着,终于抽出了厚厚的一叠文件。他神色凝重地看向程亚,缓缓开口道:“自从罗耀祖落马之后,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目前已经有一部分受害者勇敢地站出来,他们联名向南桥派出所报案,强烈要求必须严惩这位劣迹斑斑、毫无廉耻之心的无耻之徒。教导员,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艹你妈!”罗耀祖“腾”地一下子猛地站起身来。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老子艹你祖宗十八代!”伴随着这声怒吼,他挥起拳头狠狠地朝着会见室的玻璃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钢化玻璃居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而罗耀祖的拳头也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皮开肉绽,鲜血如注般顺着玻璃流淌而下。
程亚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她脸色煞白,心跳陡然加速。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反应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冲罗耀祖大声喊道:“别乱来!你冷静点!”一边张开双臂,把陈东莱和张斌两人护在身后。
罗耀祖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冷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东莱,仿佛要喷出火来。“陈东莱,你不是喜欢那个经开区吗?不是整天心心念念搞什么招商引资吗?只要我们罗家还有一口气在,这笔投资就绝对不会落在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