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屁股趴在床板上，黎歌看着一辆辆救护车开进校园深处，轮胎卷起血水和肉泥，将主干道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三辆是卡车，车上拉着一个个黑色的大型防水袋，如果黎歌没看错，那叫裹尸袋。
官方提前拉着三卡车裹尸袋，至少证明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学校里的伤亡率。
那么为什么不做提前布置呢？
黎歌闭上眼，细细想着，却得不出半点答案。
半分钟后救护车又推上来一个人，居然是王栋梁。
搜救队在地下车库发现了半昏迷的他，当场一针肾上腺素让他重振男人雄风。
看见黎歌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也有些古怪，犹豫半晌后还是低着脑袋说了句：“谢谢。”
他知道没有黎歌出手挡住雷明，他的结局和杨振差不多。
这时候文综考试是不是零蛋已经不重要了，250分和命，显然是后者比较重要。
“同学一场，顺手帮忙。”黎歌表现得很大度，“你的手……”
“彻底烧成灰了，但至少命保住了。”王栋梁似乎没觉得凄苦，只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活着就行！活下来能吃能玩比什么都强！”
“以后要是困难了跟我说。”黎歌顿了顿，“如果我能成为天行者的话。”
“谢谢。”王栋梁抬头，看着黎歌真挚的眼神，心中赞叹这位好学生的不计前嫌，大爱无疆。
他不知道黎歌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做什么心里都有杆秤。
王栋梁很重要，未来如果有人质疑黎歌在文综考场上杀害杨振，王栋梁能作为目击证人证明黎歌是在自卫。他还能证明黎歌在最终的考场中与孽的厮杀，对人类阵营的保护。
作为曾经有嫌隙的对象，他的证言能坐实黎歌是人类这件事。
“你当心杨振他们家。”王栋梁一边接受着重新包扎，忍着痛提醒黎歌，“他们家各方面关系都很硬。”
黎歌脸上保持淡定的微笑，心想却想着杨振他家要是没法找到自己，会不会去找老爹？
他们说着，救护车发动经过学校大门，黎歌看见两边的警员组成厚厚的人墙，而家长在人墙外疯狂地挤着，踮着脚看着，希望透过那一点点人缝看一看。
四面八方不间断的哭喊声透过弥漫血腥味的浑浊空气钻进他们的耳朵，震颤着少年郎的灵魂。
从高考公告开始到现在过去了接近两个小时，全世界都应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被拦在人墙外的家长，现在的他们应该不会奢求任何分数，只想看见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黎歌好像看见了老爹，他爬上了校门外那棵最高的树，单手撑着树枝，像是一只大马猴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校门。
他没空开窗，于是用护士小姐姐的手机给老爹发了条短信——“活着，勿念，换个地方避避风头，我得罪了些大人物。”
黎歌看见老爹费力地掏出手机，然后忽然想到些什么，看向自己离开树枝的双手，“啪”地一声砸进茫茫人海。
……
救护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金陵市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上个星期不是就搬迁了么？”王栋梁躺在担架车上，说出自己的疑问，“上个星期我就看见一批批办公桌椅和病人被运出来。”
“你看见医疗设备运出来么？”黎歌反问。
王栋梁摇头。
“也就是说，至少从上个星期开始，这里就准备好迎接我们了。”黎歌闭眼，心中一声轻叹。
王栋梁刚想继续问，却在下一秒明白了黎歌这句话的深层含义，顿时闭嘴。
上个星期官方就知道高考会是一场惨案？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们往前走，可前方到底是彼岸，还是裂谷，他们看不清。
也不配看清。
车门被拉开，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医生，居然是大夏铁军。
他们穿着城市迷彩服，戴着红十字袖标，一个标准的敬礼以示准备交接。
“一号病人被菩提愿治愈，只需要康养，二号病人手腕神经还未死亡，尝试植入义肢。”护士嘱咐了一声，两个铁军战士一跃而上，将黎歌和王栋梁转移到医院的床车，最快速度推进医院。
下车的那一刻，黎歌看见医院里站满了铁军战士，他们一个个目光严肃不苟言笑，整个医院周边被装甲车围得水泄不通。
“看起来像是一场超饱和式救援，但为什么不提前在考场布置保护力量……甚至取消高考呢？”黎歌越来越不理解。
他想从全息影像上寻找有用的信息，影像上只有两行字。
【一·考试已结束，临时天行神衍取消，请等待高考成绩发布。】
【二·高考成绩计算中，今日12:00成绩公布后，志愿填报系统将正式开启。】
他被推到输液大厅，在这里的应该都是轻伤员，每个人都躺在临时板床上输液，每张床铺旁都站着一位铁军战士。
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只携带手枪而不是威力更大的突击步枪。
黎歌找到了林鹿溪和何潮东，他们只需要做一些简易的伤口处理，三个熟人被放在一起，林鹿溪心态超棒，还歪着脑袋问铁军战士有没有扑克牌。
他们无聊地等待着，直到输液室正前方的大屏幕亮起，屏幕上两位大夏电视台的新闻主播坐在那里，低头看着稿件神情严肃。
“这两位是上一届的新闻主播吧？小时候我爸天天晚上七点守着电视看他们俩播新闻。”何潮东对黎歌小声说。
黎歌点点头，这两位新闻主播现在应该是电视台里的领导了，也许是今天的事情太大，怕年轻主播资历不够，让他们重新坐在了电视机前。
他们开口，声音宏亮、庄严、肃穆。
“大夏电视台。”
“大夏电视台。”
“现在是燕都时间上午十点五十分，插播一条紧急新闻，现在请全体大夏人民放下手中工作，与身边未参与高考的考生与十八岁适龄人员保持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今天是全国高考首日，各地高考均发生突变，高考规则改变，并出现大量异常生物袭击导致的流血事件。”
“原预计考生人数为1142万人，实际到达考场人数为124万人。”
“在考场中不幸遇难与失踪人员合计67万人。”
“前往考场过程中遇难与失踪人员数量还在统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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