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男人身形瘦弱，很高。
    长时间没打理的胡子和鬓角毛发，平白给他瘦弱的气质添了几分粗犷。
    总之，这个人的形象奇奇怪怪。
    陆星宇和陆星焰两个小萝卜头看见他的第一眼，连糖葫芦都忘记啃了。
    呆滞了一瞬。
    男人盯着陆九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吸了吸鼻子。
    转过身去，试图遮挡微红的眼眶。
    沈如云不由得猜测， 看起来，他跟陆九霄之间貌似有极其深厚且复杂的交情。
    不知为何，沈如云突然又想到了刚成婚时，她去肉铺，在铺面外看到的那个白姑娘。
    那位白姑娘似乎跟陆九霄的交情也不浅。
    还说什么会一直等他。
    不过后来陆九霄已经解释清楚了，沈如云也相信，陆九霄是个赤诚的人。
    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胡乱吃醋。
    沈如云能感受的出来，在男人背过身去的那一刻，表面看起来面无异色的陆九霄，实则内心有了很大的情绪起伏。
    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镇定。
    “九哥，你……你终于愿意来看看我了，我以为你……”
    当着沈如云的面，男人好像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起。
    沈如云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陆九霄，自己和孩子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他们好像碍着两个大男人叙旧了。
    “都是那么多年的兄弟了，我之前刚回家，又要照顾几个孩子，爹娘兄弟姐妹都不在了，所有事都只能一个人操持，哪有时间来看你。”
    “先进屋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跨过大门，就进入了一个非常小的院子。
    比陆家院子一半还要小。
    自然，县城里的房子和地肯定比乡下贵很多。
    乡下的地便宜，只要买下足够的地块，你想盖多大就盖多大，别盖到别人家去，没人会管你。
    进了屋，屋内的空间比院子还要小。
    有一个跟陆星宇差不多个头的小男孩手里拿着锉刀等工具，紧张局促的站在角落里。
    “这是我捡回来的孩子，看他有点天赋，便收为徒弟，学点工匠的技术，以后也好混口饭吃。”
    “蛋儿，别傻站着，去泡点茶水招待客人。”
    宋青鹤话一出，蛋儿松了口气，飞快的跑出去，到外面的灶房生火烧水。
    那孩子怕生得很，跟生人对视的时候都紧张的冒汗。
    一看就是缺少跟外界接触的锻炼。
    整个院子和屋子一目了然，本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住着刚刚好，但一下子多出那么些人，顿时显得逼仄拥挤起来。
    原本只有两张小木凳，人多了，宋青鹤连忙从一堆木材中翻翻找找，扬起了大量的木屑灰尘。
    “坐，嫂子，你跟孩子们都坐会儿。”
    沈如云丝毫不扭捏，靠着陆九霄身边坐下，三个孩子更是乖巧，把凳子摆好，排排坐开。
    “喊宋叔。”陆九霄打了声招呼。
    “宋叔好！”三个孩子齐声。
    “他们三个就是当年……”宋青鹤欲言又止，眼神深邃，似乎是透着三个孩子，在看其他的人。
    他的目光复杂到令人看不明白。
    “好，好，都长得很好，九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看他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陆九霄心情也是复杂，摆了摆手，“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这又没有外人，你这样让你嫂子多想，回去我咋解释？”
    宋青鹤深深的看了眼沈如云，站起来道了歉，“嫂子，你别误会，我跟九哥许多年没见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如云淡淡道，“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跟孩子休息一会儿。”
    看来，九哥的媳妇还不知道以前那些事，也不知道几个孩子的真正来历。
    但至少从表面上看，她不介意几个孩子并非亲生，相反，把孩子们都照顾的很好。
    想到此，宋青鹤也放心了一些。
    陆九霄和宋青鹤叙旧半晌，蛋儿生疏的端着一壶茶和几个款式很旧的茶杯上来。
    茶水微微涩口，算不上好茶，但已经是宋青鹤条件内能拿出来最好的了。
    听他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沈如云才知道，陆九霄十五岁时便离开家，一路往北方走，去闯荡。
    在外打拼了七八年，后来遇到了困难，才落魄的回到了小山村，归隐山林。
    听他们说着，沈如云猜测，不知道他以前干的都是些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
    反正看宋青鹤的言行举止，绝非底层家庭出身。
    “九哥，上个月，老白他妹妹找到我，想让我跟她一起去找你，劝你……你到底是怎么想……”
    宋青鹤犹豫了很久才把话说出口。
    但话说一半就被陆九霄打断了。
    “我说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再回头，重新开始什么的，也不存在、不可能，从何处来便安心的回到何处，安安稳稳过后半辈子，足够了，我再没有什么追求和抱负。”
    宋青鹤眼中的光芒一下全然暗淡，黑蒙蒙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水。
    “好吧，那就不说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难听出他语气中深藏的不甘与遗憾。
    这让沈如云更加好奇，他们以前干的是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但陆九霄显然不愿意提起，只想忘却那些前尘往事，过好当下。
    “我们今天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是有两件事拜托你。”
    陆九霄把刚刚顺路买的礼品摆在桌上，“不知道你还收养了个孩子，只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回头补上。”
    “都是些吃的糕点、茶饼、腊肉腊排骨之类的，你嫂子买的。”
    “我准备建个养猪场，家里还要重新盖房子，请你给我画两张图纸，设计一下。”
    陆九霄把养猪场的规划布局、设施要求等等，事无巨细的跟宋青鹤描述了一遍。
    话语流畅，意思清晰。
    宋青鹤一边听一边记下来，“没问题，养猪场？看来九哥你现在做的生意也越来越大了，以后富甲一方的时候，可别忘了兄弟。”
    两人的氛围骤然转换，突然变得轻松，沈如云都没反应过来。
    好像前一刻那低沉的气氛是她的错觉一样。
    真是奇怪的两个男人！
    “你们要盖多大的房子？布局和房屋结构、设施有什么要求，都给我说一说，我记下来，明天弄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陆九霄看向沈如云，她润了润喉，轻声开口，“我想盖个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