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琨走后,帐中便只剩姬锦玹同努尔哈赤两人,姬锦玹又等了许久,努尔哈赤还是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
看样子,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透明人。
事情总得说清,她得问问,放人走,又这般不痛快,到底想做什么?
硬着头皮上前,道:“我,我二哥,我要一同带走。”
才开口,便失了气势,好似犯了错的小孩嘴硬,毫无底气。
努尔哈赤抬眸,淡淡看她一眼,道:“你凭什么觉得,他愿意跟你走?”
姬锦玹被他看的心里一阵阵泛疼,就是从前才成婚时,两人互相防备,努尔哈赤也没有这般看过她。
冷漠且疏离。
恍惚间,姬锦玹只觉得自己心脏被抽空,说话便有些胡言乱语:“我哥哥自然愿意离开,我们是一家人,天经地义在一起。”
努尔哈赤冷笑,好一个一家人,那他算什么?
“姬锦玹,你闹够了没?”
说罢,见人红着眼眶,倔驴一般杵在眼前。
掐了掐眉心,靠在椅背上,不得不分出心思应对她,道:“北狄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推行律法近在眼前,离不开姬琨。”
“不过你也可以去问问他,愿不愿意丢下手头的事情跟你离开。”
说罢,努尔哈赤便叫人请她出去,姬锦玹红着眼的样子,叫他莫名烦躁。
要走的人是她,放她走,又这般委屈给谁看?
他还没说委屈呢!
姬锦玹踏出宫帐,心里一团乱麻,不知此时去找姬琨还有没有意义。
思来想去,还是往姬琨处寻去,一进门,果然见姬琨正奋笔疾书,正誊抄些什么。
“二哥。”
姬琨抬头,应了声,小心将方才誊抄好的那些晾在一旁,才道:“阿玹,你今日怎么了?可是同单于闹了别扭?”
姬锦玹摇头,不知从何说起,道:“二哥,我要走了,你......”
你愿不愿意一同离开这句话,在姬锦玹口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说出。
姬琨闻言,有些莫名,道:“好端端的,为何离开?”
“二哥,努尔哈赤是北狄新王,我是父王的女儿,如何能做他的阏氏?我心里过不去这一关,想带着阿姆离开。”
姬琨从小便同她亲近,姬锦玹一说,他便知她又钻牛角尖,正色道:“锦玹,照你这般说,我也是父王的儿子,我应当怎么做?一味逃避?还是夺回王位?”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哥哥,你同我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姬琨将她的话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努尔哈赤是北狄新王,你是先北狄公主,身份落差常人不能接受也常有。”
“但你不得不承认,只有努尔哈赤,才能控制住北狄如今局面。”
“他初上位时,我的确有一段时日想不通,但后来,想不通父王为何舍近求远,将整个北狄托付给一个部落首领。”
“后来,亲眼看着他同华夏使臣争取百姓权益,冒着被千万人唾骂的风险,推行新律法,我才知晓,父王当初的决定有多明智。”
“他做的那些,我连一半都做不到。”
“所以,努尔哈赤做单于,是北狄百姓之幸事,亦是整个北狄之幸事。”
他说的这些,姬锦玹自然知晓,亦认同,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二哥,我和他身份有别,我能心安理得做他的阏氏吗?”
姬琨闻言,松了口气,原以为姬锦玹是从前洒脱惯了,当真向往自由,此时看来,她不过是逃避自己。
“锦玹,情爱之事,二哥不懂,不能给你建议,但有一点,父王的时代已然过去,如今,你也不再是北狄公主。”
“若你喜欢,便是努尔哈赤的阏氏,若你不喜欢,便带着阿姆离开,过平常人的日子,无论你怎么选,二哥都支持你。”
她不过是心理负担太重,瞧着从前的样子,未必就对努尔哈赤没感情。
“言尽于此,你仔细想想,阿兄有事要忙,你先坐会。”
说罢折回书案,继续方才的事,努尔哈赤从父王手中接过这个烫手山芋,本就有些强人所难,他有什么借口继续颓废下去?
姬锦玹看他眉目间清澈坦荡,再没有从前那种颓败,便知道,阿兄是真心服努尔哈赤的。
起身离开。
荷娜夫人在马车上等的着急,迟迟不见人来,便下车一路寻过来。
半路迎上,唤了声,姬锦玹却没听到一般,漫无目的在宫中走来走去。
见状,荷娜夫人便叫人将行李送回宫帐,自己去寻努尔哈赤。
姬锦玹离开后,努尔哈赤脸色就没好过,律法细则拿在手中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没忍住一把甩在桌上,良久后,又认命拿起。
在其位,谋其事,堂堂七尺男儿,总不好被一个女人左右。
看不进去,就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往脑子里塞,渐渐的,竟觉得也没那么枯燥难熬。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确认再没有疏漏,才活动了下肩颈。
想起姬锦玹,不由得敛眸,自嘲一笑,她眼下应当已在路上。
罢了!一个女人而已,他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