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的一字一句深深落在莫无双的心上。
    他暗中捏紧了拳头。
    无论楚澜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通过这番话，他明白了楚澜的态度。
    他是无论如何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了。
    他作为魔族长老，魔族中竟然出现了叛徒，导致同族被中州之人抓走，还抽取了精魂，他竟然浑然不察！
    楚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中指责的态度，和意味深长的语气，无一透露着一种信息：她不相信他这个魔族长老毫不知情！
    莫无双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沉默了片刻后，他低头道，
    “魔尊大人，都是我的过错，魔族之中出现了那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直未能察觉是我的失职。”
    “莫长老，我并不是想让你对我道歉，我反而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你说当时那个与中州之人进行交易的魔族叛徒，从中州那些人的手中获得了什么好处？又是什么让他暂停了这样的合作？是良心发现？还是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楚澜语调轻慢，说是请教，更像是在探寻。
    莫无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半天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属下猜不到。”
    楚澜闻言，看着莫无双，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莫长老，你可知道‘百生草’？”
    百生草？
    这三个字一出，莫无双心神瞬间不稳，表情也终于绷不住。
    楚澜没有错过他脸上泄露出的那一丝转瞬而逝的异样情绪。
    “百生草”的出现，让莫无双几乎就能确定，楚澜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否则不会句句试探，又句句自问自答般，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真相？
    她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现在不当面揭穿他，反而要来试探他？
    莫无双心中冒出无数个猜想，又被他一一否决。
    最终他能想到的是，楚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否则以她的性子，她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那些事情都是他干的，必然不会像是如今这番温吞吞来套他话的模样。
    他的目的还没达到，现在还不是与楚澜翻脸的时候。
    莫无双迅速调整好心态，“回禀魔尊大人，属下听闻过百生草，但是我觉得那功效太过离奇并不可信。”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澜听了他的回答也微微点头，“我也觉得不可信。”
    谁能相信自己是个什么泥块儿或者木头成精？
    莫无双微微垂下了眼帘，掩盖了眼中充满算计的精芒，
    “魔尊大人，属下以为，这件事虽然是因为魔族之中有叛徒而起，但是中州之人更加可恶！
    他们草菅人命，没有人性！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干得都是肮脏事！
    纵然我族中有叛徒，但是肯定也是被中州那些花言巧语的伪君子所蒙蔽！
    我们魔族与他们，无非就是修炼的方式不同罢了，我们与他们同样，都是在遵循着天道修真！
    可是他们凭什么给我们冠上一个‘魔族’的称号，然后将我们视为下等贱民，可以随意杀掠！
    在他们眼里，我们和这地上的长得灵草……不，甚至比那些灵草灵药还不如！
    魔尊大人，虽然那些同族被人抽走精魂制成傀儡，令人痛心，但是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正是要结束中州四大家族一家以他们势力为尊一边倒的局面！
    如此我们魔族往后才有出头之日，我们才能替那些枉死的同族复仇！”
    楚澜怎么可能不明白莫无双的意思。
    他现在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心将祸水东引，想挑起她对中州四大家族的仇怨。
    中州四大家族的恩怨她迟早要与他们清算，但是莫无双现在这种仇视中州所有人的态度让她有些头疼。
    或许先支他离开中州是一个好的选择。
    楚澜思索片刻，对莫无双道，
    “莫长老，魔族中出现了叛徒一事，事态严重，你还是回去查一查。
    四大家族这边我也会去探查，看看当年是哪些人抽取了我们同族的精魂。”
    莫无双眉头一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楚澜竟然将他打发了回去。
    但是楚澜怎么说还是他承认的“魔尊大人”，他在没有跟楚澜撕破脸之前都无法忤逆她。
    只要铁青着脸答应了下来。
    转身离开前忽然听到楚澜的声音在身后凉凉地响起，“别让我抓住他什么把柄，否则我必定取那叛徒的性命！”
    “……是”
    莫无双僵硬地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留下身后楚澜盯着他的背影逐渐冰冷的目光。
    *
    下仙界，南疆，魔族领域。
    “楚澜她竟然怀疑我！”
    莫无双气急败坏地将桌面上的杯盏碗碟统统扫落在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旁边伺候着的几个小妖都有些发怵，将头埋得更低。
    一阵青烟飘过，空中出现了一只头上生着两只角的小魔怪。
    那个小魔怪只有一个头和脸的模样，脖子以下的部分都是青烟，那脸细看上来，与莫无双还有几分相似。
    “主人，您不是与魔尊大人一起去了中州，怎么您独自回来了？”
    “楚澜，她好像知道中州禁地里，那些魔族傀儡存在的真相了。”
    莫无双语气低沉。
    “嘻嘻，嘻嘻知道了又如何？她必然是没有证据的。况且，您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不正是为了她？
    主人，依我看嘻嘻嘻，您就是太过于在乎那什么‘瑶华神女’了。
    如今楚澜她不过是一个转生之人，又怎么值得您如此地耗费心神，你又何须如此敬重她？嘻嘻。”
    小魔怪怪笑着，在莫无双的身边转来转去。
    瑶华。
    莫无双想到当年那个步入神境的神女，眼神有一瞬间的热切，很快转为失落哀恸。
    然后楚澜那张脸浮现在他眼前，莫无双眉头又紧紧皱起。
    他想到离开醉霞峰之前，楚澜那意味不明的警告，咬牙切齿，“楚澜……”
    “嘻嘻，嘻嘻主人，要是没有你，那个楚澜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转生而来？
    她如今到了中州倒是变得狂妄了？还敢不听您的话了？嘻嘻，嘻嘻也不看看她这条命到底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