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打眼细瞧:“殿下,像是宫里的太监。”
话音未落,他们这一群人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打头之人朝他们望过来,脸色忽然一变。
“十二皇子?”
打头之人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瞧着三十岁出头,封十二看清他的脸,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二等宦官袁宝。
皇帝在宫里最信任之人是老宦官朝恩,但朝恩年纪大了,往外跑的差事就落在旁人身上,袁宝近来颇得皇帝赏识,看样子应是奉命出行。
袁宝叫了封十二一声,忽然又是神情一变,朝左右示意:“把陛下的手谕拿来。”
随行小宦官将一个锦匣捧上。
袁宝打开锦匣,取出一份黄绫卷帛,朝封十二大步走来。
“陛下亲笔手谕在此,十二皇子接旨!”袁宝高声道。
封十二目色微沉,看着他手中的卷帛,翻身下马。
身后一众侍卫纷纷勒停马步,跟着甩镫而下。
十余人在街口跪倒,聆听袁宝宣读手谕。
“谕十二:朕着汝巡察南界,以为太子先锋,何故玩忽职守,致太子下落不明。今卸汝巡察使一职,见此手谕,即刻回京。”
袁宝读完,冷眼看了看地上的封十二,伸手向前:“十二殿下,接旨吧。”
他将皇帝的手谕放在封十二手上,傲然抬起下巴:“奴婢正要往固州去,既然在此处遇上殿下,正好省了许多功夫,还请殿下马上随奴婢回京。”
封十二站起身,看看他带来的几名宦官:“回京可以,我要先去扶摇山。”
袁宝发出一声冷笑:“殿下想去扶摇山寻太子?太子失踪已有多日,等你赶到又有何用?”
封十二目注于他,并不多言。
袁宝见状,朝身旁的宦官示意:“去,卸了殿下的行装。”
“做什么?”小年等人上前拦住宦官,一手按住刀柄,“休得对殿下无礼。”
袁宝见自己带来的人被拦下,怒道:“陛下的手谕你们没听见?陛下令十二皇子回京。”
“回京便回京,”小年反驳,“手谕上可没说要你们动殿下一根毫毛。”
袁宝怒哼:“我是陛下身前三品宦官,你一五品侍卫,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与我说话?”
他看向封十二,脸色阴沉:“十二殿下,你要抗旨不成?”
“并非抗旨,”封十二道,“回京之路本就要经过扶摇山,难道袁公公想带我绕道不成?”
袁宝一噎,他歪着脖子,哼了声,甩了下臂间的拂尘:“只怕到时没这个工夫让十二殿下折腾。”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驿馆中走出一人,却是敬王封玉扬。
他瞧见门外的场面,愣了愣,又惊又喜:“小十二,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对袁宝道:“袁公公,我刚才看过了,你们的房间都已收拾齐整,赶快进来歇一歇吧。”
袁宝看向他,面色和缓了几分:“奴婢不敢当王爷如此招待,不歇了,我要带十二殿下回京。”
封玉扬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哈哈一笑:“我看你俩风尘仆仆,都是远道而来,就算人受得住,马也受不住。听本王一句劝,今晚且在此歇下,明日再走不迟。”
袁宝本就刚到驿馆,还未入住就遇见封十二,情急之中拿出手谕把人镇住,至于早回一日还是晚回一日,并不那么打紧,听了封玉扬这话,他作出斟酌之状,缓声道:“就怕十二殿下不肯跟奴婢走。”
“怎么会呢?”封玉扬走到两人身前,“我刚才在门内听到你俩争执,小十二不过是想去扶摇山一趟,他对太子一向忠心耿耿,不亲自看上一眼怎能甘心,袁公公,你看在本王薄面,就别与他掰扯这个了。”
袁宝见他递了台阶,撇了下嘴角:“能不能去不由奴婢说了算,十二殿下若想去,待回京禀明陛下,再作打算不迟。”
“好好好,咱们凡事都先禀过陛下,”封玉扬好言好语劝道,侧首对封十二挤了挤眼,“小十二,我看你们人疲马乏,进城是想歇脚?”
“是。”封十二道,“不过驿馆怕是住不下这么些人。”
他们上回过来,一行人就占满了所有房间,今日加上袁宝几人,屋子定然不够。
袁宝一听,急了:“十二殿下,我们可以挤一挤,您可别走。”
他说着又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赶着把手谕拿出来,万一封十二掉头走了,仅凭他们几人还真拿他不住。
封十二不置可否笑了下:“我自然住驿馆。”
他转头对小年道:“你带大伙儿去客栈。”
“行,”小年点头,“我留一半的人手陪着殿下。”
他们三下五除二分配了人手,一半侍卫跟着封十二进了驿馆,小年则带着另一半去了客栈定房。
封玉扬见他们安排妥当,笑着向封十二和袁宝招呼:“小十二,袁公公,快进来吧。”
“高天材呢?”封十二一边进门一边问,“怎么是你在此张罗?”
“他摔断了腿,正在家里养伤。”
“为何受伤?”封十二问。
“乐极生悲,”封玉扬扬起玉杖,朝府衙的方向指了指,摇头笑道,“这场文会帮他赚了半年税收,散场那日他上台致辞,一个没注意,跌了一跤。”
“难怪。”封十二笑了下。
袁宝与他俩无话可聊,到了院中便告辞回了自己房间,临行前向一名宦官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紧封十二。
他的眉眼官司落在封十二与封玉扬眼中,封玉扬笑笑,引着封十二去了另一边,待到无人处,才轻声道:“你托我的事我一直盯着,洛州那边没有信来。”
“没有消息就说明对方已有动作。”封十二走进房间。
封玉扬跟在他身后,回头望了眼,掩上房门:“难道太子失踪与洛州有关?”
“太子南下,走的是我巡过之处,”封十二道,“若有人知道我走过哪些地方,就能提前做好埋伏。”
“可太子身边跟了那么多人,”封玉扬犹疑道,“他们怎会毫无防范?”
“人越多,漏洞越大。”封十二道,“我探过之处都给太子送了密信,太子是太信任我,才会有此一劫。”
“我看不只他有一劫,”封玉扬面露担心,“我听陛下的意思,恐怕连你也难逃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