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良玉在庄子上消磨了一段时日,每日或漫步于小径之上,欣赏着四周如画般的美景;或静坐于庭院之中,聆听着鸟儿欢快的歌声,虽是局限于一个小庄子内,却也是难得的悠闲惬意。
然而悠闲的日子是短暂的,外出办事的祝英齐回来了,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庄子上,亲自将黄良玉接回了祝家庄。
祝家庄是上虞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子嗣众多。
当家人祝父和祝母更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年来一直相互扶持,共同操持着这个庞大的家族。
夫妻俩共育有四子一女,另有四个儿子是祝父小妾所生。然而,即便如此,祝母在家中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要知道,祝母本就是出自上虞的一个大家族,其娘家势力不容小觑。再加上她又为祝家诞下了半数的子嗣,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因此,祝母在祝家不仅地位稳固,而且威望极高,甚至丝毫不输于当家作主的祝父。家中上下对她皆是敬重有加,凡事皆以她的意见为重。
此次祝英台女扮男装外出求学,若非祝母首肯,依祝父往日的性情,定然难以应允。
时人信奉多子多福,对于那些庞大的家族而言,唯有家族成员众多、枝叶繁茂,才能够确保其长久地延续下去。如果家中的子嗣稀少,再加上年幼子女身体孱弱,很容易就会夭折离世。
所以,无论是男子纳妾蓄婢,还是女子接二连三地生育孩子,目的都在于尽可能多地养育后代,以免到老之时身边没有子女陪伴,徒留孤独与寂寞。
在黄良玉的记忆中,父母恩爱甜蜜,难容旁人。然而,尽管如此,据她所知,每当母亲因月事等原因不方便的时候,父亲偶尔也会前往侍妾那里过夜。而且,在父亲的书房里,还放着几个由他人赠送而来的美婢。
可是即便如此,像父亲这样的男人,在当时已经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好丈夫了。相比之下,更多的情况则如同祝家一般。
且不提祝英齐如何,单说他的其他几位兄长,虽然不能说是个个儿女成群,但起码也是为数不少,除了妻子外,还有数不清的爱妾美婢,唯独他们这一房,仅仅只有祝澄这么一根独苗。
夫妻俩回来后,先去拜见祝父祝母,祝父性情和蔼,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而祝母却将两人留下,特意提了一句子嗣。
从祝母房中出来,祝英齐见黄良玉眉间含着愁绪,意欲为她抚平,便执起她的手说:“玉儿勿要忧心,你我尚还年轻,日后总归是会有的。”
黄良玉微微侧过头去,用余光轻轻地扫了祝英齐一眼。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炙热的情意与诚恳的态度,都让她只能在心底里深深的叹息。
祝英齐此人,无疑称得上是一个绝佳的好郎君。他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待人彬彬有礼且温柔体贴;无论是才情还是品性,都堪称上乘之选。若换个女子,恐怕早就跟他心意相通,两心相映了。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黄良玉,一个生来就带着丝叛逆的女子,而他的这份“好”恰恰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若是想过得顺遂,最好按照世俗准则而来,若她没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恐怕会活得很好。
可偏偏黄良玉认命又不认命。
她听从父母之命,嫁给祝英齐,可私下里却养着不止一个情人。她愿意为祝英齐生育子嗣,可澄儿出生后,她又断然的给自己下了避孕的药,只为了不接二连三的生产。
她也曾试探的跟祝英齐说,只有澄儿就够了,可祝英齐却说父母的期望和家族的兴旺,这让她期待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他是很好,可他骨子里还是祝家人。
她蹙着眉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夜莺在低吟,而她的眼眸又宛若秋日清澈宁静的湖水,深邃而迷人。
“八哥,我听你的,也许只是缘分未到罢了。”说是这样说,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只要她不想,这缘分就永远不会到。
两人往回走,经过七兄的院子,就见七兄祝英泽从里面出来,见到亲密无间的弟弟和弟媳,心中残存的嫉妒像毒蛇一样蚀咬着他。
祝英泽同样俊美,可比起祝英齐的温和,他面色更冷一些,又带着一丝阴柔,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七兄!”“七兄!”见到祝英泽,两人皆是淡淡,齐声朝他打招呼。
祝英泽却是难得勾起一抹笑来,他深深的看了黄良玉一眼,只觉得她今日尤为美丽,那眉眼中的柔弱仿佛是从他心头里长出来一样。
“英齐,弟妹!”
他放肆的眼神让祝英齐不悦,可到底估计到祝英泽是长兄,就道:“七兄想来还要出门,弟弟就不多打扰。”
说着,他就让开身子,让祝英泽先离开,身体却挡住黄良玉大半的身形,让一直盯着黄良玉看的祝英泽心中失望不已。
他虽看得肆无忌惮,可到底顾忌是在家中,遂忍耐住心里面的悸动,朝前离开。
待他离开后,祝英齐才牵着黄良玉的手,两人朝院子走去。
回到院子,祝英齐歉意的对黄良玉说:“对不起玉儿,让你受委屈了。”
黄良玉摇摇头,并不想说话。这种情形,早在她还未嫁入祝家时就已经见惯了。这也是为何她可以在祝英齐离开祝家庄后,去庄子上小住的缘故。
在她小的时候,每每来祝家,祝母都待她慈爱和善,然而随她年岁越来越大,祝母看她的目光也越发透着丝冷淡,只是掩饰的好,并不容易被发现。
如今,每每去主院,黄良玉总会想,是不是她也在后悔,后悔当初轻易许诺了儿女之事,结果小儿媳并不如她所想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