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乐安谢世
作者:薇笑饭饭   相思筑余年最新章节     
    望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和李静怡分的别,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马,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是在乐安公府门前了,跳下马背,望舒一个趔趄,幸而李承桦眼疾手快的扶稳了她。
    几人也顾不得门房的惊讶,快步就朝着府中跑了进去。
    一路上,公府的侍从们不断的和望舒说着什么,望舒一个字都没听清,只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后院李弘茂的卧房处快步走去。自从阿兄成亲建府后,她就很少出宫,来这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整座公府对于她而言,是那么的陌生。可就是这么一座陌生之地,却居住着她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弘茂!”一声悲恸的喊声自卧房中传来。
    望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顾不得许多,运起轻功就朝着声音处飞身而去。李承桦和晴雨见状,也不由心中一紧,对视一眼后,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进入十月,即便是金陵城,初冬的天气也已经凉的很了,待望舒掀起那道厚重的帘子时,屋中的热气瞬间袭来,还伴随着浓浓的药香。
    “阿兄。”望舒脚下不停,穿过围拢着的人群,立时就来到了床前,不敢置信的看向床上之人,可是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片水雾,任她如何擦拭都擦不干净。
    看着被李璟紧紧抱在怀中的李弘茂,苍白的脸上仿佛还留有一丝余温,望舒跌坐在一旁,伸手想要触摸兄长的脸,却被李璟愤怒的一掌打落。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兄长等了你多久!到死他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李璟红着一双眼睛,愤怒的瞪向一旁的望舒,似是不想看到她一般,又将目光移向怀中的爱子,语气忽然也从愤怒变得温柔了起来,“弘茂,弘茂,你睁开眼睛看看,永嘉回来了,你不是放心不下她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她啊!”
    望舒颓然的看向那双紧闭的双眼,任是李璟再如何呼唤,都好像是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眷恋一般,仍旧紧紧闭着,一动不动……
    刘承桦忽然挤进来急声说道:“若是现在服用那药,可还有用?”
    闻言,望舒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将怀中的药盒取了出来,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太医令吴廷绍,急声问道:“太医令,这是药王后人给我阿兄制的药,可还有用?”
    看见望舒的举动,李璟也急忙看向了吴廷绍,目露期冀。
    吴廷绍闻言,急忙上前两步,接过了望舒手中的药盒,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想说什么又犹豫了起来。
    “可是有用?”李璟追问。
    吴廷绍看了一眼同样看着他的望舒,叹了口气:“老臣闻不出来这药里都有什么,但又好像确实是对乐安公的病症。可是……”
    “可是什么?说!”李璟急切的怒视着吞吞吐吐的吴廷绍。
    吴廷绍无法,只得实言告知:“若是早上一刻,或许还可一试。可如今,乐安公生机已然断绝,这药就算是再好再对症,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李璟闻言,仰头闭了闭眼,不再看吴廷绍,也不再看望舒,只是抱着怀中的爱子,不发一言。
    望舒的脸色就像是最苍白的纸,似乎下一刻就会碎掉一般。
    “陛下,请节哀。弘茂已经走了,就让严嬷嬷给他收拾一下吧。”钟皇后轻轻的劝道。
    “都出去。”
    “陛下……”
    “都出去!”李璟愤怒的吼道。
    看李璟完全听不进去劝诫,钟皇后只能摇了摇头,招呼众人一起往卧房外走去。
    只有望舒还木木的坐在床前,看着李弘茂发着呆。
    “你没听见吗?出去!”李璟没抬头,语气却越来越沉。
    “阿耶,我想陪陪阿兄。”望舒抬起一双泪眼,轻轻的哀求道。
    “出去!出去!出去!”李璟像发了疯一般,将手头能够到的东西都朝着望舒砸了过去。
    望舒不躲不避,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多下,连额头被李璟扔过来的烛台砸出了血都没有动。
    “永嘉,听话,跟阿姨出去。”程青萝见状,急忙拉着望舒往外走。
    钟皇后也诚惶诚恐的急忙拽着望舒向外拉。
    “我不走!阿姨,阿娘,阿耶,我想陪着阿兄,求求你们了!”望舒哭着喊着不愿意离开李弘茂半步。
    “你还有脸陪着你阿兄?”李璟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望舒,“你早先在哪里?你阿兄最需要你时你在哪里?你既然得了灵药,为何不快马加鞭给你阿兄送来?如今你想陪着你阿兄了?你给我滚出去!”
    望舒还欲挣扎,却被李景达一掌敲在脖颈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李景达抱起望舒,冲着李璟行了一礼:“阿兄,我知道你舍不得弘茂离开,可永嘉她也是你的孩子。这是意外,谁都不愿意这事儿发生,还请阿兄在心疼弘茂时,也心疼心疼永嘉。”
    李璟闻言,闭了闭眼睛,看着窝在李景达怀中的小女儿,心中钝钝的疼了起来。李璟扭头挥了挥手:“带她下去。”
    李景达冲着李璟点头行了一礼,抱着望舒扭头就出了屋子。钟皇后和程青萝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李璟收紧双臂,将李弘茂搂的更紧了一些:“弘茂,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抛下阿耶先走了?你和你阿娘一样,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屋子外焦急等待的李静怡和徐珩,看见被李景达抱出来的望舒,急忙围了上去。
    “阿耶,永嘉怎么了?”
    李景达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晕了过去。让她先歇歇吧,你们好好陪着她,若是她醒了,一定要劝她冷静下来,莫要再惹陛下生气。”
    李静怡和徐珩点了点头,跟着李景达一起将望舒在公府的客房里安置了下来。
    李弘茂离世,何以雅也因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如今整个公府都乱糟糟的,还好有何以南撑着,才勉强维持住了混乱的场面。
    “多谢县主照顾公主,如今公府事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县主海涵。”
    看着亲自来送茶点的何以南,李静怡笑着点了点头:“二堂嫂如今怎样了?”
    何以南叹了口气:“阿姊如今还是起不来床,不过精神已经好了一些,刚用了些稀粥,如今应该歇下了。”
    徐珩帮着晴雨将望舒的脸和手都擦拭了一遍,此刻也笑着站起身:“如今公府事情多,你忙去吧,不用顾及永嘉,这里有我们。”
    何以南点了点头,又看了望舒一眼,才转身出了此处。
    “这何孺人也是不易,诺大一个公府,如今主人走的走,病的病,只剩她一个,哎……以后要怎么过呀!”李静怡看着何以南的背影不由暗自感叹。
    徐珩抬眼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不用你担心她!观她这几日的行事,比你可是强太多喽!”
    李静怡闻言不由冲着徐珩做了个鬼脸,下一刻看见床上躺着的望舒,又长叹了口气:“永嘉可怎么办啊?我真担心她醒来后会疯掉……”
    徐珩白了她一眼:“你可盼她点儿好吧!”
    “我不是……”李静怡不服气的撅了撅嘴,又颓然的坐在了望舒身边,帮她掖了掖被角,“我是担心她……”
    徐珩见她如此,安慰的站在身后,拍了拍李静怡的肩膀:“放心,永嘉会好起来的。”
    “阿兄!”
    正在互相安慰的两人忽然看见直愣愣坐起来的望舒,吓了一跳,李静怡急忙拉着望舒的手安慰道:“永嘉,你醒了?你别哭,别哭啊。”
    望舒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离了兄长的居所,立刻掀了被子就要起来。
    李静怡手忙脚乱的拉着望舒:“永嘉,你才刚醒,你要去哪里啊?”
    “永安,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阿兄。”望舒一边哭一边挣脱李静怡的双手,可不知道为何,从未练过功夫的李静怡此时力气竟然大的惊人,死死拽着望舒,说什么都不放开。
    徐珩快一步将房门给关上了,靠在房门上瞪着望舒:“永嘉,你给我冷静下来!”
    望舒看着两个好友,泪眼婆娑:“新城……是我不好!都怪我!我应该早早回来的,不应该贪图外间的自由,若是我拿了药就回来,我阿兄也不会……都是我不好!我要去和阿兄请罪。”
    “永嘉!”徐珩大声呵道,“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似是被徐珩的声音给震到了,望舒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徐珩不再闹着要出去。
    李静怡见状,长舒了口气,和徐珩一左一右扶着望舒在桌前坐了下来。
    “永嘉,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我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徐珩扶着望舒,轻声说道。
    闻言,望舒的眼睛渐渐止了泪,认真的看向徐珩。
    “我先问你,你为何回的如此晚?自表兄病后,陛下和贵妃先后几次派人去寻过你,可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你可见过这些人?”
    望舒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表兄病重的消息?”徐珩挑眉问道。
    望舒点了点头:“我是今日在街上见到永安,才知道我阿兄的消息。”
    徐珩眯了眯眼睛:“我就觉得奇怪,你一向最重视表兄,这次怎么会一反常态的不归呢!原来是消息根本就没送到你面前。”
    望舒忽然想起一件事:“新城,你去找我的暗卫首领老安,说我这边暂时无事,让他亲自带人去找碎玉。还有,再帮我去问问程右领,可有碎玉的消息?我回来之前,派了她先行一步回来见我阿兄,可在该复命的时间,我却并没有见到她。”
    徐珩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说完正准备起身,又停了下来,看着望舒交待道,“若真如此,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你不可贸然行事,等我的消息。还有,切不可再惹陛下生气。”
    望舒点了点头:“我知道。”
    徐珩不放心的看着李静怡交待道:“我走了,你帮我看好她。”
    李静怡拽着望舒胳膊的手更紧了紧,点着头应道:“新城你放心,我会跟着永嘉的。”
    看着徐珩离开的背影,望舒心头郁郁。想到不管是因为什么,阿兄都已经不在了,若是自己能早些回来,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永安,我饿了。”
    李静怡看了一眼望舒,也不松手,只是扬声喊道:“晴雨,给你家公主找点儿吃的。”
    说完,继续扒着望舒,动也不动。
    望舒叹了口气:“永安,你这样死死的拉着我,我不舒服,你也不舒服,你放心,我又不会跑!”
    “我不放心!”李静怡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去陪着二堂兄,可是永嘉,如今大伯父正在气头上,你非要去的话,就会更加惹怒他,何苦啊?你阿兄最疼的就是你了,想来,他一定不想看见你和你阿耶闹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和阿耶闹起来的。”望舒保证道,“你一向不是最相信我了吗?怎么如今就不信了呢?”
    李静怡努了努嘴:“永嘉,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望舒对着李静怡保证道,“你累不累?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歇一会儿,我睡里边,好不好?”
    李静怡思索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等晴雨送来吃的,你吃一些,再睡。你不是饿了吗?”
    望舒无奈,只好点头应下了。
    半个时辰后,看着已经睡熟的李静怡,望舒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顺着灯火的方向,往李弘茂的卧房走去。一路上,看着公府里已经挂满的白幡,望舒心口像被揪着一样疼。还记得兄长大婚时,满府都是喜庆的红色,如今,颜色褪去,满眼的物是人非。
    还未行至卧房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公主,陛下口谕,不让您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小王内侍,望舒叹了口气:“阿耶料到我还会来?”
    王磊点了点头:“师傅在门前守着,我来这里拦着您,就是不想您再去惹陛下生气。公主,听我的一句劝,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就莫要再和陛下反着来了。”
    望舒轻笑了一声:“可那是我阿兄,阿耶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见。”
    王磊的头垂的更低了,不再就此事和望舒多言,反而说起了其他:“自从乐安公病重,陛下几乎就住在了乐安公府,政事一股脑全扔给了太子殿下。钟皇后主理后宫,无法脱身,只得让程贵妃在公府陪着陛下,自己则每日在公府和皇宫之间往返。半个月下来,几位主子都瘦了许多。如今,陛下不愿意走出那屋子,也不让严嬷嬷给乐安公整理遗容。就抱着乐安公,在床上呆坐着。贵妃作主,让府里挂起了白幡,开始准备后事。可说到底,这事儿陛下还没发话,小的就怕等陛下回过神来,再迁怒于贵妃。如今,若是公主再……”
    望舒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你。”
    王磊闻言,急忙行了一礼:“公主折煞小的了。公主若是有心,东边的窗子离乐安公的床榻最近,在窗外陪同,想必乐安公也是能感受到公主的。”说完,王磊就躬身退回了黑暗处。
    望舒沉默了片刻,转道往东边行去。
    望舒靠着窗子缓缓坐下,将脸紧紧贴在墙壁上,一墙之隔,就是阿兄了吧!望舒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眉头紧锁,仿佛心头压着沉重的负担。她的目光空洞,似乎在凝视着远方某个不可见的点,望舒伸出手,想要挽留,却最终只能停在半空中,无力的坠落。慢慢的,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望舒将头埋在膝盖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因为一旦泪水决堤,她害怕自己会彻底崩溃。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用力的绞着,连手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黑暗的夜空下,少女倚墙而坐的身影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
    “阿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