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昀有些魂不守舍,不知自己如何回的关雎宫。
路很长,又似乎很短,只一眨眼,她便已身在寝宫了。
当值的太监宫女伺候完洗漱后,便退了出去。
她此时卸了妆容穿戴,一身轻松,只穿着寝衣坐在榻上,身旁也只有齐福儿陪着。
周围一片安静,整个人松弛下来,情绪便也彻底崩不住了。
萧婉昀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臂弯。
片刻后,齐福儿听见了轻轻的啜泣声,虽然很轻,可萧婉昀哭得身子都在发抖。
齐福儿心疼坏了,她这会儿又气又急,见萧婉昀伤心成这样,她也快哭了。
她随小姐嫁进宫,本来挺高兴的。
她本以为陛下自上元节那晚便喜欢上了萧婉昀,这才选她进宫册为皇妃。
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齐福儿即便年纪尚小,再没心没肺,这会儿也觉出味来了,陛下根本不喜小姐。
既如此,何必来这一遭?如今惹得她家小姐这般伤心,她都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
“小姐…不,娘娘,陛下只是太忙了,才没空见您,过两日得空了,定会来见您的。
您千万别难过,左右…左右福儿会一直陪着您,您这般伤心,要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老爷夫人会担心的。”
齐福儿这会儿急坏了,将能想到的安慰之语全都倒了出来。
萧婉昀虽伤心不能自持,可她都尽数听到了。
她现在这般失态,自己亦觉得很是丢脸。虽然没有旁人在,可她一定将齐福儿给吓到了。
进宫不过一日,眼前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萧婉昀尽力平复了情绪,缓缓抬起了头。
齐福儿忙递上了面巾。
萧婉昀接过后擦了擦,看着她急得涨红的小脸,心里顿时有些愧疚。
之前在家并不觉得,如今身在内宫,便只有她们两人互相依靠了,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萧婉昀从记事起,身边就没有兄弟姐妹,两个哥哥很早便参军,跟随父亲驰骋沙场,很少回来。
是以,幼年的萧婉昀有些孤单,自从有了齐福儿,便拿她当妹妹一般。
虽顶着主仆的名分,心里从未当她是下人。
如今进了深宫,自己却这般脆弱不经事,让齐福儿该如何是好?
她不过才十四岁,比宫里的小宫女还年幼些。
萧婉昀对着她勉力地笑了笑:
“我无事,就是今日太累了。”
“哦…”齐福儿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福儿知道,娘娘心里难受,哭一下也没什么,总好过憋坏了。
可福儿从没见过您这般伤心,又怕娘娘伤心坏了。
依奴婢看,娘娘真该宽心,莫要想那么多才好。”
齐福儿很少这么一本正经,萧婉昀有些被逗到,心倒真的宽了不少。
“怎么说?…”萧婉昀笑问道。
“管事的齐公公说陛下很少来后宫,奴婢白天还听到宫女们私下议论,说陛下都不知多久没在后宫留宿了。
据说,自先皇后薨逝后,便是如此。所以她们很好奇,陛下今晚会不会来关雎宫。
那三位娘娘都进宫十几年了,且都为陛下生了子嗣,陛下都对她们如此。
福儿当然希望陛下喜欢宠爱娘娘,可若陛下今晚留宿在娘娘这儿,这宫里的其他娘娘们,怕是会更嫉妒怨恨您的。”
萧婉昀听了,仿佛头顶的迷雾被拨开了一大半,顿时忍不住笑了。
“有些道理啊,福儿何时这般聪明了?”
“这有什么?…”齐福儿抿着嘴笑了笑,“我今日陪娘娘晋见的时候,听那三位娘娘说的话,就知道她们嫉妒您。
那般一唱一和的,是故意说给您听呢。”
“嗯,我知道,她们那般是有些刻意了。”萧婉昀若有所思,似乎在想晋见的事。
“不过,我现在亦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宫里,陛下对我自是不喜,不过,有一个人或许是喜欢我的。”
“谁?…”齐福儿好奇问道。
“太后…”萧婉昀和缓地回道,“今日晋见,三位贵妃同后来一并入殿的妃嫔,对我皆未存善意。
唯有太后并无为难之意,且选秀那日,亦是太后亲选的我。”
“如此,娘娘便不必太过忧虑,有太后在,那几位娘娘好歹不敢太过为难您。”
“但愿如此,可是…怕不遂人愿。”萧婉韵还是难掩担忧。
“为何?…”齐福儿不解。
“太后虽身在后宫,显然不想介入后宫纷争。
所以,才将每日的请安都免了,改成一月两次即可。
太后早该颐养天年的,若皇后在,她本不必考虑这些。”
“是吗?…”齐福儿有些失望,不过,也有些不信。
“我今日见那几位娘娘对太后还是有些怕的,应当是…敬畏!
福儿说的没错吧?…”
齐福儿有些小得意,她觉得自己绝没看错。
陛下甚少来后宫,便几乎不管后宫之事。若说这宫里谁会让她们忌惮,那便只有太后了。
萧婉昀笑了笑:“没错,福儿最聪明了!…
不早了,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嗯,娘娘,福儿就宿在外间,您夜里有任何吩咐,一定要叫我哦!”
齐福儿现下很是不放心,恨不得一时三刻都不离萧婉昀身边。
“知道了,快去睡吧…”
熄灯后,萧婉昀却没什么睡意。也不知是累得太过了,还是心里觉得烦恼,难以入眠。
她忍不住在想,明日的请安,怕是没那么容易过的。
白天那三位,一位唱着红脸,一位故意唱着白脸,只有一位较平和,看不出明显的态度。
阿娘说的没错,这宫里的确不是什么清净的所在。
萧婉昀入宫尚未过夜,便已有这般体会了。
可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日,宫里的妃嫔们定会尽数到场,还有那三位,且看她们都给自己备了什么“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