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昀顿时紧张起来,虽然慕倾羽的声量并不大,脸上也只是有些着急和不悦。
但萧婉昀从未承受过天子之怒,眼下便有些慌了神,忙跪下。
“陛下!臣妾到底做错了何事,一碗汤药,陛下为何定要迫臣妾现在便喝下?...”
慕倾羽也慌了,许是他方才有些失态,把人吓着了。
于是,忙伸手去扶:
“昀儿,你这是做什么?...
只是一碗汤药,为夫又岂会对你有恶意,快起来!...”
“臣妾不敢!...”萧婉昀执拗地不肯起身,“陛下有事瞒着臣妾,若不能让臣妾知晓,臣妾就只能跪在这儿了!...”
“这!...一碗药而已,你不喝便不喝。
如此这般,仿佛朕今日赐了毒药一般,你就这么害怕?!...”
慕倾羽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他以为萧婉昀这般依恋自己,对自己定不会怀疑和违逆。
眼下,却让自己这般难堪,他不知是气自己蠢,还是气萧婉昀太较真。
“非是臣妾不信陛下,亦非臣妾贪生怕死。
陛下若哪日真要取臣妾性命,直接下旨便好。
只求陛下让臣妾去得明白,莫要欺瞒臣妾!...”
“你说什么?!...”慕倾羽简直气得想哭,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话。
他真的是担忧萧婉昀的身体,才会这般安排。
可没想到,萧婉昀的心里却是这般揣测他的。
“昀儿,你为何会这么想?即便为夫对你有所隐瞒,亦是为你考虑。
你何以觉得,为夫这般是想要害你?...”
萧婉昀见慕倾羽那一副受了伤的表情,底气顿时弱了不少。
不过,她自是有她的道理。
“陛下若单纯赐补药给臣妾,为何要屏退所有的奴才?
既是为臣妾好,又有什么不可与人知的?”
慕倾羽的眼神不易察觉地躲闪了一下,他确实不想让那些奴才们瞧见,才亲自伺候萧婉昀喝药的。
萧婉昀不知,但那些奴才们在宫里待得久了,一定知道,皇帝赐予承宠后妃嫔的汤药只有两种。
一种是坐胎药,另一种,便是避子汤。
他知萧婉昀对自己的心意,亦知她定想为自己诞下皇嗣。
他又何尝不想?若她身体康健,他定让她如愿。
只是眼下,没有什么比她的身子重要。他们即便不能有孩子亦无妨,他只愿她能好好地陪在自己身边。
可他如今亦知萧婉昀的秉性,若她怀了身孕,即便有性命之忧,也定然不肯放弃孩子,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孩子。
慕倾羽多年前曾赐过避子汤给承宠的妃嫔,那是因为各种权衡之下,他不能让那位妃嫔生下皇嗣。
可萧婉昀自然不同,眼下是他想却不能。
可他公然地赐她避子汤,着实有些残忍,不管是因为什么,萧婉昀定会伤心的。
他们才刚圆房,此举实在有伤夫妻情分。
不若与她说是进补的汤药,慕倾羽想着,日后每次亲密之后,他都亲自伺候她喝下。
如此,既让她不必因此伤心,亦算是与她一起承受苦楚了。
可萧婉昀这般细腻敏感,怎会看不出异样?
慕倾羽此刻心里着实有些苦,他昨晚情难自禁,没有做万全的准备,便和她共赴巫山了。
今早这事又办得不够聪明,眼下便弄巧成拙,不但兜不住,还当真实实在在地伤了夫妻情分。
慕倾羽深深地叹了口气:
“难得今日清闲,朕不用赶着上朝理事。
朕就想和你尽量独处,不想与你用个膳,亦要被一群奴才盯着。”
“真的是如此吗?...”萧婉昀显然不信。
“即便如此,臣妾方才已对陛下解释过,臣妾进补的汤药,一定要问过太医方可。
可陛下依然不顾念,执意要臣妾服下,到底为何?
陛下还是不肯对臣妾说实话吗?...”
萧婉昀疑惑又期待地看着慕倾羽,仿佛能将他看穿一般。
慕倾羽复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药,确实并非补药,乃是...避子汤。”
慕倾羽无奈地道出了实情,萧婉昀的神情顿时冷了。
她本该想到的,她清楚自己的病情,可她一时却忘了。
是因为昨夜的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仿佛将她置身于美梦中一般。
此刻,她又仿若被残忍的现实狠狠地刺了一下,突然从梦中惊醒了。
“那...当真是臣妾不懂事了,陛下如此替臣妾着想,臣妾不但不知感恩,还这般曲解误会陛下的好意。
臣妾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萧婉昀看似诚恳又悔恨地说着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地有些心灰意冷,仿佛心都死了一般。
说完,便长拜而下,似乎等着慕倾羽的宽恕,又像是生无可恋般地没了动静。
“昀儿,你这是做什么?!...”慕倾羽看她这般,心里更是发慌。
“今日之事,是朕考虑不周,做得不好,你何罪之有?
早知如此,朕不如早些对你言明罢了。
可朕怕你伤心,才对你说这是补药。
朕亦不想你独自承受这些,便想着,以后都亲自照顾你服下,不与旁人知道。
昀儿,朕并非不想你有孩子,可朕必须顾念你的身体。
可没想到,朕此番却伤你更深...”
慕倾羽说了那么多,却见萧婉昀依然伏在地上没动静,心里很是慌乱,忙上前将她强行扶了起来。
萧婉昀早已泪流满面,这一扶,顿时靠进慕倾羽的怀里痛哭失声。
“陛下,臣妾一定要服下这汤药吗?!...
臣妾不想,臣妾想要孩儿!”
萧婉昀泣不成声地哽咽道,顿了一下,又继续激动道:
“太医只说臣妾若怀孕,分娩时会有危险,并未说臣妾一定不能生下孩儿。
陛下,且不说臣妾能否受孕,即便有了,臣妾亦不怕的!...”
“可朕怕!...”慕倾羽忙打断了她不理智的肖想。
“朕如何能用你的性命去赌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昀儿,你若有什么闪失,朕该如何承受,你不是说,你要长伴君侧吗?...”
萧婉昀听了这番话,顿时止住了哭声,异常地平静下来。
突然,她推开慕倾羽的怀抱,端起桌上的那碗避子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昀儿!...”
慕倾羽毫无防备,只觉得一切都太过突然。
他忙上前将萧婉昀拥抱入怀,急切地唤了她一声。
萧婉昀却木讷地没什么反应,只见她脸上异常的平静,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她凄楚地看着慕倾羽:“陛下,昀儿服下了,您再也不必忧心了!...”
然后,萧婉昀便毫无防备地晕死了过去。
“昀儿!...昀儿!!...”慕倾羽吓坏了,忙大呼。
“快来人!...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