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隐儿不过是修行了两百多年的小妖,她的修为说到底与蔺川近似,便是人族豢灵师口中的黄妖。
作为天妖后裔,她一出世便觉醒了灵智,未化成人形之前,一直在常青谷内听曾祖兰婆婆讲道。
兰婆婆素来不喜那些涂炭生灵的腥妖,吞噬血肉固然能快速增加修为,但是随之一同增加的还有贪婪和凶残。
腥妖的修为越高就会越嗜杀,有些腥妖为了渴求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不惜嗜杀同族。若非有腥妖的存在,妖族也不会被万族所仇恨,亦不会被人族诛杀驱逐出中洲,寄身于八荒不毛之地。
所以兰隐儿也跟着一起憎恶腥妖,她心性单纯,不像兰婆婆那般深谙世故,即便得兰婆婆嘱托,她依旧不愿意与柳叶婵三妖为伍,与三妖始终保持着距离。
眼下被困冰雪之下,若是没有妖力的支撑,休想破冰而出。
生死抉择之际,兰隐儿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眼神坚毅果敢,将手腕伸向自己,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兰隐儿无法想象自己化身腥妖之后,如何面对谷中一直被自己鄙夷憎恶的妖族,如何面对曾经同为清妖的兰草妖一族,如何面对曾祖兰婆婆。
黑暗中,蔺川运足目力看向兰隐儿,兰隐儿目光闪动,似有泪光。
蔺川知其正在抉择,他理解,有些东西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一旦选错了,走错了路就再无回头的可能。有些时候,若是这个世上没有留恋之人,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洒脱的死去。
“倘若这个世上你还有留恋之人,那便活下去!万物分两极,有善必有恶。正如人族,不是所有豢灵师师都是正义的化身,那些旁门左道之中亦有侠肝义胆之徒。我相信腥妖也不一定全是穷凶极恶,吞噬的也可能是为祸人间的败类。”
蔺川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妖,她似乎被自己的话语打动。
“兰隐儿,我相信你,即便化作腥妖,你也是一个正义善良的腥妖。”
蔺川说罢,心中亦是有愧。他虽发自肺腑,却是存了些私心。
因为蔺川想活下去,他还有大仇未报,他有牵挂之人,他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寒冰之下。
“好,我听你的,兰隐儿愿化身腥妖,但发誓绝不滥杀无辜,肆意荼毒生……”兰隐儿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心下暗骂自己蠢笨,后悔自己说早了,应当饮了面前少年的血后再行发誓。
蔺川虽然看不真切少女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的到少女的尴尬沮丧,不禁莞尔一笑。
“除了我之外。”蔺川道。
一句话解了兰隐儿的尴尬,兰隐儿心头一暖,心说眼前少年当真是……怎么说来着,对了!就是婆婆口中所说的人精。
“你可真是个人精啊!”兰隐儿夸赞道。
蔺川听罢哭笑不得,心说这是夸赞之词吗,那叫善解人意。
“那我可就要来喽!”兰隐儿说罢跨前一步。
蔺川凛了凛心神,再次向其伸出手。
兰隐儿回忆着腥妖血食的画面,伸手拉住蔺川的手腕,轻轻一带,扑到蔺川身上,将蔺川拦腰抱住,嘴巴凑到蔺川的脖子上,咔哧一口咬了上去。
蔺川身子一僵,眼珠子瞪得滚圆,心下腹诽:难道不是咬手腕吗!?
兰隐儿到底是个新手,喝了两大口之后,突然松开嘴巴,被呛地猛咳两声。
蔺川以为这就结束了,刚想缓口气,兰隐儿“咔哧”又是一口,蔺川疼地龇牙,心说小姑娘看似人畜无害,下口却毫不留情。
片刻功夫,蔺川面无血色,眼皮翻动,一股倦意袭来,他深知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任其吸食下去,自己非死不可。
蔺川正欲推开兰隐儿,兰隐儿却适时松了口,后退开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脸歉意地看向蔺川。
初食人血,兰隐儿的体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需要大量血食方能满足这种变化,若非蔺川心脉有股力量在抗拒,那股力量令兰隐儿忌惮莫名,瞬间将其从疯狂的状态拖拽而出。
血腥气弥漫整个空间,兰隐儿见蔺川摇摇晃晃的模样,刚要上前伸手去扶,却被蔺川挥手阻止。
“我没事……你…你快快尝试恢复妖力,设法……破冰而出……”蔺川说出的话语都轻飘无力。
兰隐儿闻言点头,原本绿色的瞳孔化作赤红,黑发中的绿叶无风自起,十数根绿叶如游蛇舞动,绿叶倏然暴涨,绿叶伸长至两丈,焕发出柔和的绿芒,巴掌宽的叶片中肉眼可见数条红色的丝线。
数十根绿叶叶尖拢在一起,猛地戳向冰墙,绿叶来回翻转,冰渣四溅,顷刻间便刮出个窟窿。
蔺川见状心头一喜,如此这般应当很快便能打通冰面了。
“跟紧我!”兰隐儿回头看了一眼蔺川。
在绿芒的照映下,蔺川看到了兰隐儿的赤瞳,再闻其声不禁不寒而栗,怎么吸食了人血之后,兰隐儿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软糯了,倒是有几分凌厉。
……
入夜。
寒风凛冽。
大雪坪之上又多了一人,正是探查丹熏城归来的柳叶婵。
柳叶婵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面前的藤歌和荆齐均不敢与之对视。
“谷主莫要动怒,咱们此行不就是来杀人夺宝的吗,少了那个拖油瓶岂不更好,咱们可以放手……”
“啪!”
藤歌面色狡黠,话还未说完便挨了柳叶婵一耳光,直打地藤歌嘴角溢血。
藤歌被一巴掌打懵了,怔怔地看着柳叶婵。
荆齐还待插嘴,但见藤歌惨样,立马闭了嘴,小碎步向后挪了挪。
“你知道个屁!蠢货,竟敢坏了我的计划,看我不打死你!”柳叶婵说罢又给了藤歌一个耳光,将其打摔在地。
“还不快点儿跟谷主认错!”荆齐赶紧上前护在藤歌身前,藤歌闻言慌地噗通跪倒在地。
“都是我等疏忽,还望谷主……”
“啪!”
荆齐被一巴掌拍出数丈远,在地上滚了数圈方才爬起,跪着双膝挪腾到柳叶婵裙边。
“看来都是我对你二人太过纵容了,如今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你们知道兰隐儿对此行有多重吗!”柳叶婵胸口起伏,当是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