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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停,刘崇谏继续说道:“林立源刚升指挥使,被定远将军云扬安置在巴州,听说定远将军为其特意增强了兵力,立源麾下有六千人之众,本来阻卜军南下,兵分三路,从阶州攻龙州,从利州攻剑州,从集州攻壁州,定远将军原是打算让林立源部坐镇巴州,左可增援阆州,右可增援壁州,本是一闲棋,不想,阻卜大军进攻受阻,竟从集州分兵,以一万五千人转攻巴州,结果就……。”
“你不是说立源是自杀的吗?”
“哎,林立源见阻卜军三面包围巴州,深感忧虑,派信使禀报成都府定远将军,可定远将军此时也为难,皇上身陷西域,急待救援,根本没有援兵可派往巴州,定远将军自己都准备率兵西进,救援皇上,哪顾得上巴州林立源啊。”
喝了口酒,刘崇谏润润嗓子道:“于是,定远将军令林立源严防死守巴州。可怜林立源从学府出去就入定远将军麾下,视定远将军如恩师一般,虽然搞不懂定远将军心中想法,但对定远将军在国家危难之际,重用、提携自己,因此对此命令深信不疑,阻卜军狂妄残忍,从东、北、西三面包围巴州,日日逼战,成天在城外叫骂,那些沦陷在阻卜军手里的明国百姓,都哭求着林立源出兵拯救,林立源虽然有心出兵,但定远将军的严令又使其无法逾越,只能窝在巴州城中不出。明国百姓绝望之下,就开始咒骂林立源缩头乌龟,败兵之将……。”
刘崇谏摇摇头,将杯中剩酒一口饮尽,蹉跎不已。
刘诚志正听得要紧处,见刘崇谏停住,赶紧提壶为刘崇谏斟满一杯,道:“快说,后事如何了?”
刘崇谏悲凉地看了一眼刘诚志。说道:“你我与林立源三年同窗,自然知道其是一个血性男儿,若是骂声来自敌人,想来林立源也就忍了。可眼见自己百姓惨遭蹂躏而恨声咒骂,哪还忍得住,换作是你我,想必也是一样,不过是一死,出去与敌人拼了,哪怕战死沙场,也比在城中缩手缩脚、窝里窝囊苟活强。”
刘诚志点头道:“确实如此。”
“林立源又等了三天,他不相信他的恩师定远将军会见死不救,可是。定远将军却还是没有派援兵前来,林立源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被削磨,终于破灭。于是,他召集部下。陈述眼下危机,让大家团结一致,誓与巴州共存亡,他派部将坚守城中,自己率领三千明军杀出北门,把阻卜军东引,期望与壁州守军进行合击。以解巴州困局。”
“次日,林立源一切安排妥当,率众杀出北门,撞死杀出一条血路,准备向壁州而去,可阻卜军却早已在巴水西岸设下埋伏。林立源部只奔出二十余里地,就被阻卜军拦截,而后面追兵已经近前,林立源三千明军陷入重围。”
“林立源心中悔之晚矣,只好率三千明军誓死拼杀。一仗下来,林立源三千明军,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随林立源顺巴水南逃,还来不及落脚休息片刻,四周杀声四起,阻卜军追兵已至,数百明军被杀得七零八落,片刻间便要全军覆没。林立源眼见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得心灰意冷,令部下继续逃命,自己却纵身跳入了巴水中……。”
刘崇谏住口不语,刘诚志也心神恍惚,一阵沉默之后,刘诚志开口道:“可惜立源正值大好年华,不过,其死得壮烈、死得其所。也不枉你我与之同窗一场。此杯,敬立源兄。”
刘诚志与刘崇谏举杯向天一敬,再将杯中酒圈洒在桌前。
“大好性命,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亡父也是如此,一个赫赫威名的都指挥使,三万大军,也说没了就没了。哎,诚志兄,我心中无大志,只求能平平安安过此一生,对于建功立业,我再无一丝期望。”刘崇谏伤感地说道。
“崇谏,勿须伤怀,叔父为国捐躯,何苦荣耀,来,这一杯敬叔父。”
二人再次举杯,遥敬刘仁赡。
气氛有些尴尬,本是庆贺刘诚志升官的酒宴,确因刘崇谏叙述而沉重。
刘崇谏突然道:“今日设宴是庆贺诚志兄升官,莫再说如此伤心的话了,来,今日不醉不归。”
刘诚志也摇摇头,象是要甩脱心中的悲伤,也笑道:“对,不醉不归。”
说话间已酒过三巡,此时,一个店伙计进来问道:“二位官爷可需要召人唱个曲助助酒兴?”
刘诚志方待出言拒绝,刘崇谏却早已开口:“正好,你我喝得有些沉闷,让人唱一曲也好助兴。”
刘诚志便同意了。
没多久,店伙计领着一人进来,轻轻在角落中坐下,开始弹唱。
刘诚志本是侧对着门,没有留意进来是何许人,可这歌声响起,却令他如中雷击。
这歌声是他这几日魂系梦绕的,刘诚志赶紧转过头去,赫然,那就是当日看到的一老一少两个卖唱之人中的那个女子。
那姑娘正是当日酒楼上,与自己有一“撞”之缘的女子。没错,就是她,那清秀的歌声仿佛又响在了耳际,还有那条乌黑的辫子,肯定是她!可又怎么会是她呢?这也太巧了吧?
刘崇谏见刘诚志盯着卖唱姑娘,神态怪异,自己经常出入烟花柳巷,不用多想便心领神会,于是,向刘诚志告了个罪,借口方便就出了门而去。
刘诚志根本没有留意刘崇谏说了些什么,只是沉浸在那姑娘的歌声里,如痴如醉。
一曲唱完,刘诚志依旧神情恍惚,卖唱的姑娘此时也认出刘诚志来,但刘诚志的神态和所穿的官服,令姑娘不敢开口。
许久,刘诚志从恍惚中清醒,开口道:“小娘子不必惊慌,若不嫌弃,请坐过来闲聊,可好?”
那姑娘见刘诚志长得一脸正气,举止也很端庄,当下应道:“不敢与官爷同坐,我站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