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越率领虬鹰战士冲进火海而一举破解奎连黑祭司幻术时,被困谷底的战士已经死伤过半。烈焰熊熊的火海消失了,呛鼻的焦味也消失了,原来繁密的树林却变得满目疮痍,痛苦的呻吟声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荡。尽管已经死里逃生,但恐惧依然没有从战士的眼里褪去。
虬鹰带上了重伤的战士纷纷飞离树林,伤轻的战士则抬着自己人的尸体迅速往山上撤退。
奎连黑祭司远远站在山头,不禁裂开血红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主司您看,没有了大祭司和戎郸的神庙大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您这一招真是厉害!今晚一役重挫了神庙大军,我看在青獒星真正出现之前,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希望是这样吧。对了,奎连佽父,昨天在营地抓到的那个探子处理得怎么样?”游嗤却没有显出特别的兴奋,依然表情冷峻地问道。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故意制造机会让他逃走了。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派过来的人带回去的消息竟然是假的。只是奎连无能,本来想让这个探子说出同党的下落,可惜他身上预先下了遂锁咒,又是个硬骨头,宁死也不愿说出一个字。主司,奎连觉得,现在离青獒之战已经不远,如果不及早把营中奸细全部铲除干净的话,恐怕会给我们后方带来极大的隐患。”
“当然,不过清除探子的事也不宜张扬,免得造成人心动荡。佽父,这件事情就交给谷珂去办吧!”
“是——”奎连黑祭司微微弯腰点头,又笑着说:“说起那些探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到归附部落的军营里散布消息,说圣女已经归位,企图蛊惑人心,幸亏您今天又把圣女接回来了。这些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戎郸他们可真是白忙一场了!”
“谁说我要把圣女接回来的?”游嗤不悦地反问道。
“主司……”奎连黑祭司怔住了,瞪起了像核桃一样大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不相信地问:“您……您不准备把圣女带回来?”
“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她要杀我,我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吗?你就不怕她下次会把刀直接插进我的心脏?”
“可是……”
“奎连佽父,今晚我们重挫了神庙大军,正是军威大振、万众归心的时候,难不成还怕那些谣言?我看即使没有圣女在手,归附的部落也不敢再对我们有什么异心,这也免得佽父你要为圣女再多操一份心,不是吗?”
奎连黑祭司看着游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既然主司这么说,奎连当然不会反对。只是希望您完成大业以后,圣女她可以理解你,并且真心待你……”
游嗤冷酷的脸上掠过复杂的神情,便抬头望向天空了。
这时一支鸠鹰小队正飞快穿过云层向他们的方向飞来,随后一只鸠鹰离开队伍在旁边的空地降落了。
“禀告黑达枭!”一个黑衣勇士从鸠鹰背上下来,然后大步走到游嗤跟前弯腰行礼。
“卫直,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禀黑达枭,卫直已经按黑达枭的吩咐,把那个女祭司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果真如黑达枭所料,圣女艾琪可出手相救,那个女祭司现在已经抛开仇恨,对圣女充满感激了。嗯,只是……”他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
“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吗?”
“是……是出了一点……卫直无能,当我准备要吓唬一下那个女祭司时,女祭司骑过来的那只灵鸟不知怎的突然飞了过来,把她救走了。然后圣女就骑上那只灵鸟,带着女祭司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我们怎么都抓不住它,还差一点就给她们逃走了……”
“斐嫣骑上了灵鸟?”游嗤低声说,嘴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当然抓不住它……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不怪你,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眼看那只灵鸟就要飞出树林,我情急之下只好把它打伤,然后……然后圣女和女祭司就掉到了地上……”
“斐嫣掉到了地上?!”游嗤皱了一下眉头,马上紧张地问:“圣女受伤了吗?”
“应该没有……”卫直显得更加小心了,“我看到圣女又站起来了,还护着那个女祭司,所以我想应该没有大碍……”
游嗤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冷静。
“好,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今晚我们的进攻大获全胜你功不可没,记你一个大功,先退下吧!”
“谢谢黑达枭!”卫直这才转忧为喜,大声应答退了下去。
“游嗤主司,”奎连黑祭司却皱起了眉头,“您明知道那个女祭司是什么人,怎么不趁此机会杀了她呢?就这样把她放走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我怎么可以在斐嫣面前杀人?”游嗤冷冷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她这次把圣女带出来已经闯了大祸,我不收拾她,神庙自然有人会收拾她,她再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如果她日后再敢对斐嫣动坏心思,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了她!”
奎连黑祭司凝视着游嗤的脸,好一会儿才转开了。
他看着敌方最后一只虬鹰也消失在山头后面,声音低沉地说:“主司,奎连觉得您今天和以往很不一样……”
“不一样?”游嗤怔了怔,瞥了奎连黑祭司一眼,“奎连佽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主司,奎连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但不说,奎连心里实在是觉得不安啊……”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呢?你没有必要憋在心里面。”
“那好,请恕奎连直言了。奎连跟随主司您这么多年,征战无数,当年的娄枭大地,有谁不知道您是战神的化身?您站在战场上,身上散发的是无法抵挡的杀气和霸气,眼睛里也只有决断和冷漠。重返娄枭以来,您没有对敌人产生过丝毫怜悯,也没有在可掌控的情况下给过敌人半分喘息的机会。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得以在短短半年时间把神庙大军几乎逼到了依太湖畔。可是……可是今天您却和往日很不一样,无论是对圣女、那个女祭司,还是这场战斗的安排……”
游嗤的眼睛掠过一丝诧异,嘴角就微微挑了起来,“奎连佽父,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多心了。行军打仗,讲求的是进退有度。我不接斐嫣回来,的确是不想在关键的时候分心;我没有把我们的战士留在火场里歼灭敌人,是觉得这样做容易让敌人看出破绽;至于那个女祭司,如果她能归心于斐嫣,将来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游嗤顿了顿,声音稍微放沉了些,“奎连佽父,你应该还记得,在我解除封印回来那天,曾经对战士们许诺过什么吧?”
“当然记得,您说,一定会让我们战神之师堂堂正正地重新立足于娄枭大地上,成为掌控娄枭大地命运的人!”
“没错,我游嗤对战士的承诺由始自终都没有改变!”
奎连黑祭司心头一颤,望向游嗤,虽然在夜色的掩饰下看不清他的脸,但语气中的坚定却翻起他内心一阵波澜。
他握紧手里的权杖,一字一顿地说:“奎连相信主司您一定可以做到!也请主司铭记,无论您到哪儿,奎连必定誓死跟随,也无论您想得到什么,奎连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您办到!”
“好了,不说这个了。”游嗤看似随意地低头拍了拍袖子的尘土,“今晚我们打了重返娄枭大地以来最漂亮的一仗,既然敌人已经全部撤退,我们回去和战士们一起庆功吧!”
“是——”奎连黑祭司应答着,游嗤却已经转身大步向虬鹰走去了。
看着游嗤的背影,想起他从小到大都把感情藏在冷酷的外表下,偶尔的不自在就是他掩饰感情的时候,奎连黑祭司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笑意里的慈爱使他丑陋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