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法会的福灯就放在一处大木台上，那木台有一层楼那么高，唯有临河的方向有楼梯可以登上木台。
    在楼梯前有专人守着，每个上前的人都自觉的准备好自己的证件以备查验，虽然大家都感觉不太可能，但他们还是依据传统核查着每一个领取福灯的人的身份。
    冯渊虽然不是卯木市土着，但他的身份证是在卯木市办的，当初户籍录入时也是在卯木市进行，所以他的户籍就被填写为卯木市。
    也正是因此，他倒是也能领取福灯而不必惊动其他人。
    看着那些被整齐码放在供台上的福灯，冯渊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捧起一盏福灯轻手轻脚的向河边走去。
    有的人会在放灯时低声说点什么，但大部分人都没这么做，因为福灯是专人制作的，每个人领到的福灯都是随机，也就是说，上面供奉的牌位是不认识的人可能性极大。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什么低语的心情，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特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跟着人走到河边，冯渊无视冬日冰冷的河水沿着浅滩向河中心走去，当然，冯渊也没走多远，在水漫过膝盖时就停下。
    将双手捧着的福灯小心翼翼的放入水中，看着福灯顺着水流缓缓向前飘去，冯渊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福灯顺水而下，安插在牌位旁的三盏灯芯静静燃烧着为莲花灯盏推开潺潺河水，直到灯芯熄灭，被压制的牌位材料化作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莲花灯盏融入水中时变作一团火球缓缓向着天空飘去并快速消散，就仿佛是灵魂升入冥界一般。
    星星点点的火光不断从河面升入天空又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恐怕还真会以为这是亡魂在飞升。
    冯渊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要举行这个法会，不止是因为这是卯木市的传统，更是给生者心灵上的安慰。
    “真漂亮啊...”
    望着这片灯火河面，冯渊忍不住感叹，由于流云庙的缘故，河对面是大片的高大树木，建筑全都被遮掩在树木之后，唯有远处的高楼才勉强露出一个头，加上流云庙周边的建筑被限高，若是沉醉在这片环境中，怕是会生出这是在某处野外的错觉。
    本就独特的环境搭配阴暗的河面以及不断飘荡的福灯与星火，却是有一种另类的美，或许是从这片景象中获得片刻的心灵宁静，因无事可做而跟过来的维罗妮娅压低了声音说
    “美丽，却又残酷呢。”
    每一盏福灯，都是一个名字，即使福灯包含御兽师登记的名下的御兽，可这一直放不完的福灯，也证明了即便有冯渊在，卯木市仍旧有不少牺牲者。
    “如果换个视角，或许，我们已经很幸运，至少...要比下午的那些人幸运得多。”
    窦烟岚露出苦涩的笑容望着河面开口道，冯渊有些疑惑的看向窦烟岚问道
    “下午还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我们也是在上香的时候才听到，白满市的幸存者希望能加入这场法会，所以...下午的福灯会更多，为了今天的法会，他们可是忙碌好几天。”
    转头看了眼流云庙所在的方向，窦烟岚说道，虽然这和以前的法会有所不同，但是大家都能理解。
    相比白满市，卯木市简直不要太幸运，至少牺牲者的人数，只不过是别人的零头罢了。
    “他们也是每人一盏灯吗？”
    想到什么，冯渊有些惊奇的问道，白满市虽然不如卯木市，可那好歹也是一座城市，整个城市接近一半的遇难者，若是放灯，只怕河面铺满都还远远不够。
    “有这个希望，但办不到，除了有亲朋好友过来为其请灯之外，剩下的，白满市打算在我们的法会后半段接着慢慢放灯。”
    “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会有遗漏者，不过这也是他们所能做的极限。”
    窦烟岚脸上带着一丝哀伤解释道，正是因为他们也参与过救援，才清楚白满市究竟碰到什么，毫不夸张的说，若不是足够幸运，恐怕白满市都未必能留下那么多人。
    光是依靠幸存者和城市留下的居民登记信息，势必存在遗漏，但这也没办法，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你们打算等下午吗？我是想等会到附近走走，在这里万一碰上特勤队的人...嘿嘿。”
    挠挠头，冯渊有些心虚的开口说道，倒不是他想做什么坏事，只是他感觉那些人可能对自己出现在这会很疑惑。
    “下午是以祭奠白满市遇难者为主，只是远远看就足以，靠近说不定反倒不好。”
    窦烟岚沉默片刻说道，她也有些好奇下午会是何种景象，毕竟相较于卯木市来说，白满市可就惨的多，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些整个城市几乎没留下活口的。
    “其实我是不太明白你们人类的想法，这些仅仅只是心灵寄托而已。”
    珑博铎看着那一盏盏亮起又消散的福灯不解的说道，正是因为它是冥界的神兽，它才会对死后的世界那么了解。
    不是所有死者都会出现灵魂，或者说，那些灵魂不过是滞留者罢了，至于福灯以及轮回的美好愿景，在它看来也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期许。
    “因为放不下，才会寄托在这些或许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上，总想着，错别的亲人挚友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抱着这样的希望，才能让自己舒心一些。”
    望着灯火闪烁的河面，冯渊淡淡说道，维罗妮娅轻叹一声附和道
    “还真是呢，有时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呢，知道我放不下，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难受呢。”
    小手一挥，镜之世界的力量发动，一盏福灯凭空凝聚，只不过和其他福灯不同，这盏福灯上的牌位是用一种连珑博铎都看不懂的文字所记录。
    冯渊只扫一眼就明白那是谁的福灯，特地使用神文，维罗妮娅大概真的很在意吧。
    变为晶石女王姿态，维罗妮娅双手捧着福灯向着河边走去，由于他们在放完灯后就特地退到一旁，所以此刻他们稍稍偏离集中放灯的地点。
    然而维罗妮娅却不在意，它和冯渊一样，直到河水漫过膝盖才停下，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福灯放在水面上，看着那闪烁的烛光慢悠悠的远去，维罗妮娅低声说
    “数千年，才让你看到我的新变化，我还真是...坏呢。”
    “希望你不要介意，这迟来数千年的祭奠...”
    “还有...”
    “多谢...”
    “虽然...让我停留在旧时代...或许会更好，可惜，现在我才明白，让我负担上不愿接受的沉重责任...并非是你，即使没有你，祂恐怕也会让我留下...”
    “那时，我连耍小性子责骂的人，都没有了呢...”
    维罗妮娅的小声嘀咕就连冯渊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不过冯渊也能猜到对方大概在说着一些私密的事，所以他也懒的去听。
    絮絮叨叨的话，直到福灯消散都没说完，等了好一会，维罗妮娅才变回最初的姿态飘回来，看着它似乎心情不错，冯渊有些惊奇的说
    “似乎，还挺有用嘛。”
    “确实很神奇呢，明明没有任何能量，却莫名的...感觉轻松不少呢。”
    微微一笑，维罗妮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福灯放完，戚辰提议众人去会场吃午餐，毕竟流云庙周边商业不行，如果不想走远的话，也只有那里的食物比较丰富。
    “奇怪？我好像看到冯渊？”
    就在几人离开的时候，正好换岗的廖玉走过来，他望着冯渊离去的背影疑惑的挠挠头，由于这里人很多，冯渊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人群中，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人，毕竟那家伙怎么可能对这里的事感兴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