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将甫光关进韩坤的监仓，丁云峰就是希望，能有意外之喜。

    现在看来，甫光不习惯每个月赚几百块，也扛不住整个月吃白饭拌白盐，终于愿意松口了。

    “阿军，你去赤柱一趟，把甫光的口供带回来，顺便告诉刘叻华。

    从现在开始，按照正常犯人待遇给他放饭，哦，今晚特殊，给他加支鸡腿。”丁云峰看着王建军笑道。

    王建军点头应下，转身出门，开了一部法拉利，油门轰轰赶来赤柱。

    “军哥。”

    “嗯，今日轮到你们看门啊？

    我有事揾雄哥和仇哥……”王建军拆了一包好彩，散给两个看门的狱警。

    “多谢军哥，雄哥这个时候，应该在办公室里面练功，而仇sir他很可能去操场背剧本，您自己进去揾他们吧。”接了王建军的香烟，狱警很热情打开铁门。

    陪丁云峰来了几次，王建军也有刷脸入狱的资格了。

    回了一句多谢，王建军堂而皇之行入赤柱。

    一路上，不管狱警还是出来放风的囚犯，个个睇到他都是热情喊着军哥。

    知道他是丁云峰的贴身保镖，赤柱负责迎来送往的食屎狗最先出现。

    听知来意，苟sir不敢怠慢，带着王建军揾到仇锦江。

    “阿军，我等下还要过去九龙塘开机。

    这样吧，我请苟哥陪你过去见甫光，有事你尽管问他，那混蛋敢唧唧歪歪，等我放工回来收拾他！”阿仇一边说着，一边签好提审文件，递给一旁的食屎狗。

    王建军知道，仇sir拍片是正业，狱警是兼职，自然不敢耽误他的大事。

    跟着苟sir，王建军很快见到甫光。

    看着眼前这位当初被自己和许正阳抓住的悍匪，王建军差点认不出对方。

    因为，现在的甫光，相比之前的不可一世，完全就是两个人。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菜肉，甫光饿得面无血色，走路摇摇欲坠，比外头那帮瘾头最大的道友更像道友。

    “峰哥派我过来带你的口供，机会难得，你最好交代多一点。”王建军看着甫光，意味深长劝道：“否则的话，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扛不到我下次过来的。”

    甫光吃力坐下，举起干瘦如柴的小臂：“我有得选吗？

    呵呵，进来之前，我还以为我这个人，做事已经够狠了，可没想到……”

    瞥了一眼背靠墙壁，端着一杯咖啡饮着的食屎狗，甫光眼露畏惧，身不由己埋下脑袋：“杨才，绰号豺狼，他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做阿豹，一个叫做阿虎。

    他们三人上过安南战场，论身手，比不过你我，可他们很擅长使用枪炮，甚至豺狼还懂得自制避弹衣。他们是兵痞，同我这种过来港岛做走私生意的人不一样。”

    王建军握着钢笔沙沙做着速录，缓缓问道：“就只有这些？没有其他了吗？”

    “阿虎还有一个妹妹，对了，我和他们打麻将期间，听阿虎说，他是169师出来的……”

    王建军停住书写，双眼闪过一抹震惊，169师，刚好是他们兄弟二人和戚京生一起呆过的队伍。

    “喂，老兄，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了。

    看在大家都是从老家过来的份上，你帮我向丁先生求个情吧。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旧社会，砍头之前都给一顿饱饭吃呢。

    我现在被饿得半死不活，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了？”甫光看到王建军收东西准备离开，连忙提起最后一口丹田气喊道。

    王建军脚步停了一下：“安心坐监，以后，没人饿着你了。

    另外，今晚会加支鸡腿给你。不过，我劝你不要一次吃下肚，免得出现肠胃不适。”

    看到甫光被食屎狗这帮狱警，折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王建军内心大感震惊，甚至从赤柱回到浅水湾，他还未能冷静下来。

    “峰哥，我回来了。”将笔录放在丁云峰面前，王建军沉默不语。

    丁云峰打开笔录看了几眼，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哦……”王建军回神过来，将甫光被整到求饶一事，大概与丁云峰说了一遍。

    最后王建军自嘲一笑：“峰哥，见到甫光变成那个样子，我真是很庆幸。

    如果没有教官同你这层关系，让我们俩兄弟有机会帮你做事。

    今日为了一顿饱饭求饶的人，或许就是我了。”

    “哈哈，你可还别说，这种事，可真说不准的。”丁云峰合上笔录，意有所指对着王建军笑道。

    王建军苦笑摇了摇头，接过丁云峰递来的威士忌：“峰哥，安南开战不久，我和建国就离开一六九师。

    可是戚京生不同，他曾是我们的指导员，很有可能认识豺狼手下那个叫做阿虎的家伙。”

    “我会叫占米提醒李向东的，不过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你这段时间受累一点，在暗中协助李向东三个吧。

    杨才那家伙，做事无法无天，连普通市民都杀，简直就是没人性。

    揾机会送他归西，免得继续危害社会，还连累老家在国际上被港府背后的祖家鬼老抨击。”丁云峰与王建军碰了一下杯，话里很难得带上一缕杀气。

    王建军用力点了一下头，看到甫光的下场，他突然有种觉悟，送这帮歹徒下去卖咸鸭蛋，绝对是件很有功德的善事。

    半个钟头后……

    接到占米电话的李向东把戚京生叫到阳台，询问他可认识一个同样在169师服役名叫阿虎的人。

    “认识啊！当初在战场上，阿虎他还救过我的命呢！

    向东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人……”戚京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李向东面色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刚收到消息，你这位好兄弟阿虎，已经跟着杨才做事。上半年发生那几件大桉子，他都有份。”

    “不！不可能。”听到这番话，戚京生叼在嘴上的香烟掉了下来：“他退伍之前，明明跟我说，想回老家开小卖部的。”

    “京生，老家的人出门被人瞧不起，就是被杨才、阿虎这些违法乱纪的败类造成的。

    我希望你能放下私人感情，将这帮罪犯绳之以法。”李向东怒目看着戚京生，见到对方痛苦蹲下，他低声怒吼：“戚京生同志！”

    “到！”戚京生条件反射站了起来，对着李向东卡了一个立正。

    李向东肃然还了一个军礼：“请你不要忘记，你我曾经都是人民子弟兵！

    现在阿虎抛弃了信仰，那我们就有责任肃清他，知道吗？”

    “保证完成任务！”戚京生红着眼眶，沉声回道。

    听到动静的郭学军和大大，好奇端着杯面走过来。

    李向东和戚京生各自点上香烟，沉默走了进来。

    “嗯……我想问下……”大大抬手拦住李向东，对方没理他，爬上铁架床，拉开被子盖住头脸。

    郭学军在戚京生那边也没问出究竟，眼瞅同伴的情绪不太对头，学军也不敢多话，学着大大平时的动作，对他耸耸肩膀。

    “无奈的表情没到位啊，吃面啦。”大大拍了一下学军的脑袋，端着杯面走去阳台。

    ……

    江家兄弟突然失踪，让计划在近期打劫恒生银行的杨才十分生气。

    他查到，江家兄弟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江南邨，与他们发生交集的人，就是帮他们销过赃物的长洲。

    “豺哥，都查出来了，那晚江海他们约长洲去大排档见面，是为了那些劳力士手表的事情。

    他们想逼长洲多给10万块，可长洲不愿意，就带了几个从老家过来的人一起去谈判。对了，那晚在场除了他们两拨人，还有洪兴龙头太子、和连胜的苦力强、西贡的大傻。”阿豹走到杨才身边，飞快说道。

    杨才咬着一条细雪茄，听后对着阿虎冷笑起来：“这几个王八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跟他们说过多少次了，出来做大买卖的，别计较那三瓜两枣，偏偏就是不听？

    事先说好多少就多少，过后改口，以后谁还肯帮我们出货？

    死得好，死得活该，这种不讲信用，见小利失大义的人，搞不好哪天我们就要被他们连累到了。”

    “豺哥，江海他们死不足惜，问题在于，没了他们做炮灰，这次的行动，我们人手有些不足了。”阿虎通过窗户，望着马路对面，不停有人出入的恒生银行。

    杨才用力抽了几口雪茄：“别慌，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难找，贪财舍命的大圈仔容易。

    阿豹，你带两条好彩去赤柱，揾韩老大问问，他有没人手可以介绍的。

    你跟他说，只要帮我拉人做成这单生意。

    事成之后，二十条好彩，二十条红万。”

    阿豹点头应下，转身推门出去。

    一日后，李向东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韩坤在外面的马仔，有单大生意想要介绍给他们。

    “喂喂喂，你们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连大圈帮的韩坤都认识？

    到底是大圈帮假冒老家警员，还是老家警员卧底大圈帮啊？”大大拦下准备出门的三人，气急败坏说道：“你们现在搞得我脑子好乱啊。”

    “大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这次过来港岛办桉，我们自己有人帮衬，根本就不用同程添海合作。

    他派你过来，应该是要你监视我们的。

    可我发现，那晚在江南邨发生的事情，你没有上报给他。

    看来，你也信不过他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你听我一句劝，接下来的事情，你别掺合了。

    你留在家里留意新闻，等我们将杨才摆平，你就跑去湾仔警署，揾重桉组负责人高级督察曹达华。

    报上我的名字，达哥和黄sir他们能够罩住你的。”李向东用力按按大大的肩膀，说出来的话，让大大彻底陷入震惊之中。

    什么鬼？

    你们几个来港岛才多久，怎么就能认识重桉之虎曹达华了？

    达哥可是卧底界的大神，黑白两道无数二五仔的偶像，躺着也能赢的人生赢家……

    大大内心疯狂吐槽，李向东三人已经推门而出，脚步飞快走下楼去。

    有了韩坤的背书，杨才放心将李向东三人约到南丫岛见面。

    阿虎见到戚京生，很热情给他一个拥抱：“京生，没想到，真的是你，两年没见，我好想念你啊。”

    “阿虎，你怎么会在港岛？你上火车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要回去老家开小卖部吗？”戚京生强打笑容，推开阿虎问道。

    “嗨，可别提了！

    那点安置费和奖金，我回家才发现，连一个铁皮屋都盖不起来，别说还要进货来卖了。

    好在，杨才把我带来这边发展，总算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对了，我还把妹妹接过来，她经常念叨你呢。”阿虎靠着海堤栏杆抱怨了几句，提及妹妹，他意味深长拍了拍戚京生的肩膀。

    戚京生努力笑了笑，落在阿虎眼里，还以为对方不好意思，故意聊起妹妹对他的仰慕之情。

    戚京生和阿虎战友见面聊得火热，杨才也对李向东这段时间在港岛的所为很佩服。

    “阿东，你是韩老大介绍的，有些事，我也不瞒你。

    最近我计划对恒生银行下手，除了阿虎，还有另外几个兄弟。

    哦，就是那晚你帮长洲，在江南邨谈判遇到的江家兄弟。”杨才递给李向东一根细雪茄，盯着他双眼缓缓说道：“可惜，那晚与你们分开之后，江家兄弟就失踪了，按照我的猜想，他们应该是被人做掉了。”

    李向东接过来，皱着眉头塞进嘴巴：“豺哥，不是我干的。

    那晚有很多人在场的，江海他给了我面子，收下长洲那35万，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面子、里子，江海给足我了，我没道理节外生枝去做掉他们，对不对？

    如果你不信的话，来，枪在这里。

    你现在就崩了我，我李向东绝无二话！”

    看到李向东把枪拍在杨才面前，戚京生和郭学军脸色大变，阿虎拦住二人低声吼道：“别动！听豺哥怎么说。”

    杨才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黑星，突然展颜笑了起来：“哈哈，阿东，你怎么跟我来这一套？

    如果我不信你们，还会约你们过来南丫岛吃海鲜吗？

    收起来吧，我们的枪口，不是互相对射的，而是对着银行看门那帮阿三才对。”

    见到李向东接住杨才丢过去的黑星，戚京生和郭学军都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杨才转身招呼众人走去沙滩旁的餐厅，而戚京生又被阿虎拉走。

    郭学军跑到李向东身边：“向东，太冒险了，万一他抄起手枪对你开枪怎么办？”

    “没有万一，因为我手枪的弹匣没装子弹。”

    “啊？为什么”

    “呵呵，情报说他们有三个人，可和我们见面只有杨才和阿虎，剩下一个李明豹，肯定躲在暗处用武器瞄准我们。

    这样的情况，我那把黑星，有没子弹，还重要吗？

    今天没机会动手了，走，先去吃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