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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艳阳高照。
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仿佛踊跃着的野兽的脊梁骨,一棵棵被白雪包裹的树木,一株株残留着露水的小草,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格外地惹人爱怜。
密林深处,是一幢幢低矮的,不易察觉的小木屋,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屋顶上都无一例外地铺满了草皮和树叶,从远处看,它们就是这片丛林天然的一部分,察觉不出任何的端倪。
一个容颜清丽,长发如墨的女人面对着窗户,负手而立,任由凛冽的寒风从她俏丽端庄的脸上刮过。
两道细密的眉毛匀称而秀气,像是画家小心翼翼地用毛笔点缀上去的一样,看不出半点的瑕疵。
一双美丽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远方,目光深沉而悠远,其中有忧郁,有哀怨,有叹息,更多的,则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
就像一把钢锥钻进入目标器物,就一定要把目标钻出个对穿的窟窿,不达不目的绝不收回。
这时候,一个身着白色棉袄的年轻人匆匆跑了进来,恭敬地看着女子,神色紧张地说:“善贤姐,不好了,日本鬼子来了。”
慌什么?”女子慢慢地转过身子,柳眉轻挑,瞳孔中流露出一抹冷然。
来了多少人?”
来了约摸有两千多人,还装备了不少的掷弹筒和机枪。”年轻人神色凝重地道。
传令下去,以十到二十人的小股部队轮番对鬼子进行袭扰,不得和他们硬碰硬,设法把他们引入丛林之中,再一口一口地吃掉他们。”
是!”年轻人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日军进山围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在人数和武器装备上,敌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这里山高林密,日本人不熟悉地形,只要自己的人不傻乎乎地硬碰硬地打,日本人一时半会儿间是讨不到便宜的,只要将日本人引入这密林之中,日本人的兵力必定会分散,到了那时,再集中优势兵力,专挑日本人的小股部队围歼,就能让日本人吃很大的亏,运气好的话,还能将日本人的围剿部队全部吃掉。
况且,这次有了张学良提供的苏制武器,在轻武器火力上,已经和日本人不分伯仲了,甚至还稍微占点优势,所以,她更有底气了。
想到张学良,她的心微微“咯噔”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思恋与忧伤,那张轮廓分明,英俊儒雅的脸,那双深邃如苍穹,似乎能把宇宙的一切都囊括在其中的眼睛,像放电影一样,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少帅,你现在在哪里,新义州的那些鬼子,是你杀的吧?谢谢你。”
一滴温润着,带着些许苦涩味道的水珠轻轻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她的眼眶,已经微微地红了。
树林中枪声大作,弹片横飞,抵抗组织和前来围剿的日本人已经交上了火。
一个抵抗组织的战士半蹲在一颗白杨树后面,睁大着愤怒的眼睛,手中的*沙冲锋枪向来犯之敌疯狂地喷射着橘红色的火焰。
几个托大的日军顷刻间被打得血肉横飞,身上的弹孔血迹斑斑,清晰可见。
八嘎!”一个肩扛中尉军衔的日军军官挥舞着军刀,厉声喝骂道。
三挺杀气腾腾的大正十一年轻机枪立刻被架了起来,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机枪手立即单膝跪倒在地上,熟练地装上弹匣,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哒哒哒!
轻机枪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一道道炽热的火焰从跳动的枪口喷涌而出,汇聚成一把血色利剑,将不少高达数米的大树拦腰斩断,子弹抛壳的声音清脆入耳。
日军机枪手面容扭曲,脸色狰狞,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猛兽追逐猎物时的嗜血与疯狂。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枪声从日军分队的侧后方传来,紧接着一条条血色长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张狂与剽悍呼啸而至。
十多个日军士兵的身上瞬间冒起阵阵血雾,一些倒霉的家伙甚至被直接削飞了头盖骨。
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日军中尉神色凝重地扫视着四周,焦躁不安的心已经拧成了一团。
四周围满是参天的大树和长及腰间的草,看不到半个敌人的影子。
而这枪声,却仿佛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有自己的士兵中弹倒地。
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惧顷刻间把他紧紧地包裹住,一股凉意慢慢地从他的背脊升腾而起。
那感觉,就像一只置身于陌生的草丛中的青蛙,四周都是目露凶光,向自己吐着信子,露出毒牙的毒蛇。
这老毛子的东西可真给力!就这么一下下,十多个日本鬼子就倒下了!”草丛深处,一个修长挺拔,眉清目秀,像后世韩剧中的男主角一样帅气的朝鲜年轻人乐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的手里,是一挺正在向日军喷射着夺命的火焰的捷克佳廖夫轻机枪。
就是,换做是以前,碰到这么一伙鬼子,我们还要打完一枪,最多两枪,就要马上跑路,哪像现在,这么一下下,就放倒了他们一大片。”另一个浓眉大眼的朝鲜族汉字也开怀大笑了起来,同时将一个装满子弹的单盘插入枪身。
这个张少帅还真是够意思,一下子就给我们弄来这么多精良的武器,回想起我们以前,只有一些缴获的三八大盖和老式步枪,鬼子的大部队以来我们就要漫山遍野地躲躲藏藏,哪能像现在一样,这么痛快地揍他狗日的!”
一个刀条子脸,豹环大眼的朝鲜人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边用手重重地按住扳机,拼命地向日军倾泻着一梭又一梭夺命的子弹。
汹涌的火力,雨点般落下的子弹,仿佛死神大爷手中收割人命的镰刀,将不少日军打得血肉横飞,抱头鼠窜。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抗日分子”的火力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强悍?”看着接连像被割到的麦子般倒下的士兵和密林深处构成的一道道猛烈而密集的交叉火力,日军中尉心头大骇,事情,明显已经违背了常理。
抵抗组织依托山高林密,依仗自己熟悉地形,时常化整为零,对小股日军分队进行,袭扰,埋伏,甚至在林子深处和草丛中设立陷阱消耗些许日军的有生力量,迟滞日军的进军速度和效率,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抵抗组织遭到日军的重重封锁,武器弹药,甚至粮食药品都极其缺乏,其中连轻机枪都少之又少,所以虽然人生地不熟的日军在密林深处讨不到什么便宜,但付出的伤亡也不是特别大,因为缺少重武器和自动武器的抵抗组织即使占据着地利和人数的优势,也很难将装备精良的小股日军吃掉。
可这次,朝鲜人的火力却十分的猛烈,似乎有着数量惊人的自动武器。
掷弹筒部队!给我上!”气急败坏的日军中尉目眦尽裂,锋利的军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凄厉而尖锐。
十多个日军立即抬着50mm口径的便携式迫击炮走了出来,每个人之间间隔一臂距离一字排开,然后装填弹药,发射!
咻咻咻!几声刺破空气的尖啸声响起,一颗颗炮弹咆哮着破膛而出,带着主人歇斯底里的疯狂,狠狠地向目标冲去。
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在半空中出现,一声声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山石飞溅,尘土四溢,强大的起浪和冲击波更是把高达十多米大树连根拔起。
一阵阵血雾冒起,一条条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在空中欢快地飞舞着,密林深处的几挺机枪历时哑了下去。
该死的!鬼子使用了掷弹筒!”年轻英俊的朝鲜战士恨声骂道,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与仇恨,当即提起机枪转移阵地。
其余*纵着轻机枪的朝鲜族战士也纷纷立起身子,向不同地方向奔去。
他们知道,阴险狡诈的日军已经锁定了他们藏身的大致位置,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迟早会像那些倒霉的战友一样,被鬼子的迫击炮弹轰成碎片!
忽然,几缕凛冽的寒风掠过,脸上刚流露出一抹得意神色的日军中尉又微微地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隐约看到茂密的草丛间有似乎一个人影快速地上窜下跳,动如猎豹,狡若灵兔,仿佛白驹过隙,闪电临空。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那是德国毛瑟手枪点射的声音。
先前还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掷弹筒手立即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干一样,睁大着空洞的眼睛,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眉心处,太阳穴上,都无一例外地多了一个带血的窟窿,鲜血正“泊泊泊”地直流。
一个身形略显瘦小,身着大佐军官制服的中年人神采奕奕地骑在一匹枣红色的东洋马上,双双手拿着一副军用双筒望远镜,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密林深处。
听着树林里传来的急促剧烈的枪声和人中枪之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抹惬意的微笑浮现在他白皙洁净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透过金边眼镜的镜片散发出一种很辣的,得意的光芒,就像一头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逮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的食肉动物。
一把军刀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稳稳地悬挂在他的腰间,象征着他身份的深红色刀穗随风轻轻飘动着。
该死的抗日分子,我终于逮到你们了。”看着那配备了森冷刺刀的三八步枪和那一挺挺黑黝黝的轻重机枪,他不由得惬意地笑了。
这个人,就是驻扎在新义州的第十九师团的参谋长藤田进。
那天晚上的袭击事件发生后,他奉命带领一个联队的兵力去追剿“卑鄙”的抗日分子,一开始,他以为凭借精良的装备和皇军优秀的战斗素质,能很快地将对方拿下,所以,他十分的踌躇满志。
但是没想到,非但人没追到,还白白死了三百多名帝国的勇士,就连田中师团长的独子也惨遭毒手。
事后,悲愤至极的田中师团长老泪纵横,狠狠地抽了他几个耳光,还下令他切腹自尽。
一心想往上爬的藤田进当然不会像那些脑子被洗得秀逗了的士兵一样,激情澎湃地把刀子捅进自己的肚子,相反,他向师团长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然后作出保证,下次一定戴罪立功。
这一次,他连掷弹筒部队都带上了,他相信,凭借人数优势和强大的火力,定能将那些可恶的“抗日分子”杀个片甲不留。
这样一来,自己就戴罪立功了,以后表现再好一点,再立一些战功,把军刀的刀穗换成金黄色,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大作阁下。”就在他在憧憬着未来仕途的一帆风顺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日军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写在脸上的,是难以掩饰的紧张与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