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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去图书馆?”
郑清听着这个简单的问题,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身旁的萧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挺直身子,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是的,教授。”
“好,好……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你们一个是特招生,一个是公费生……尤其是你,郑清,如果这次你的魔咒课绩点不够优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姚教授笑呵呵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手掌一如既往宽厚温暖,但郑清的身子却忍不住微微抖了两下。
教授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年轻巫师一下。
郑清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胆子变这么小了?只是吓唬你一下,好好复习,肯定能拿到好成绩的。”老姚笑眯眯的咧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以前郑清或许会认为那是抽烟抽多了的后遗症,但现在他深切怀疑那些黄渍是血色浸透牙釉后无法抹去的痕迹。
郑清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怎么,身体不舒服?”教授追问了一句。
“昨天,没睡好。”郑清垂下眼神,哑着嗓子回答道。即便笃定老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入校以来三番五次与妖魔打交道的经历,还是让年轻巫师心底惴惴。他永远不忘了大明坊猪妖向他冲过来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巫师世界最深刻的记忆。
姚教授嘿然笑了笑,又拍了拍郑清的肩膀。
错身离开。
郑清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跟上萧笑的脚步匆匆向书山馆跑去。
但还没跑几步,耳边忽然传来姚教授及细小却很清晰的声音:“我不吃人已经很久了……别这么害怕。”
男巫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不远处路过的几个女巫指着公费生,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郑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惊恐的向后看去,恰好看见姚教授转过一株落叶悬铃木,侧过脸,冲他挥了挥手中的烟斗,笑眯眯的,吐出一股浓重的烟气。
“平地也能踩空?”不远处传来辛胖子不可思议的嚷嚷声,仿佛想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你有一条腿被锯短了吗?!”
“崴脚了。”郑清咬着牙,站起身,沉着脸头也不回的向书山馆跑去。
身旁,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向姚教授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踢踢踏踏跟上了年轻公费生的身影。
郑清冲着图书馆跑了几步,才回过神,抬起头。
“不是让你去占位子吗?你怎么在这里!”他瞪眼看向几步之外的辛胖子。
胖子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也要有位置才行呐。”他毫不避讳的在人群中嚷嚷:“我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书山馆前的小广场了……还没跟着队伍走两步,前面的人就开始传,说里面已经没位子了。”
原本跟在几人身后,正朝图书馆涌去的学生们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一些人径直转身,向自习室的方向跑去,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仍旧往图书馆里钻去。
郑清也停了脚步。
“那我们…回宿舍?”他询问的看向博士。
萧笑还没说话,辛胖子便鬼鬼祟祟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图书馆座位是没有了,但试验台还有几个空着的……我帮咱们占了。可以先把魔药课与炼金术的实践部分弄完。”
郑清赞许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班纳得意的走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小声吩咐道:“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章鱼今天脾气不太好,说话都只喷字母或音标,不吐字。你记得不要招惹它。”
果然,在路过书山馆前台的时候,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图书馆的管理员正挥舞着八根触角,将一个鞋子、裤腿沾了泥巴的男巫吊在半空一顿乱敲,敲的他嗷嗷乱叫、满头大包。
郑清猜测那个男生鞋子上的泥巴污染了图书馆的地板,所以才有了这个飞来横祸。
图书馆门口站了许多学生,但所有学生都屏气凝神,悄悄顺着墙角溜进馆去,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为那个可怜鬼仗义执言。
“它这么做是不对的。”萧笑站在试验台前,给手上套蚕皮手套的时候,这样对两位同伴说:“即便没有造成人身伤害……也算一种人格伤害。学校应该管管。”
郑清翻了个白眼。谁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跟一个进阶不完全成功、精神长期脆弱的大巫师较劲儿。
便是向来喜欢找新闻的胖子,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支持博士。
“我们很难界定‘体罚’与‘惩罚’之间的细微区别,”他挽着袖子,一边擦着闪亮的银制小刀,一边煞有介事分析道:
“老派巫师很崇尚这种‘教育’方式……如果你留意文明发展的趋势,就会发现越早创造了辉煌的文明,越容易被那份辉煌所禁锢,而对新的、更适应时代的发展不屑一顾。”
“就像我们现在都已经使用法书了,但是欧罗巴的许多老派巫师学校还在教孩子们用魔杖施展法术;穿着鲸骨裙的女巫看不起穿着牛仔裤的女巫——而棍棒教育,是所有落后表现中最顽固的一部分。”
“其实你应该感谢今天的第一大学,没有保留建校时候的‘鞭打’与‘变形术’惩罚。那才是真正的羞辱……啧啧,想象一下,一个女巫被脱光上衣吊在树上鞭打,或者一个男巫被变成一只绿毛乌龟爬来爬去……”
郑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对那‘糟糕’的历史表达某种程度的向往,还是彻底的抨击。就像胖子刚刚说的,这个‘度’很微妙。
“确实糟糕透了。”年轻公费生最终附和着,同时用打量的目光看了胖子一下,然后又瞥了萧大博士一眼:“如果不是博士一直保持沉默,我差点以为刚刚那段话是他说的……没想到你偶尔也有深刻的时候。”
班纳脸上闪过一层蓝气,小臂上的肌肉鼓了一圈。
他攥着银质小刀,用力将试验台上的甘草剁成薄厚均匀的薄片,语气中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也一直很深刻的好不好?!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给校报写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