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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听过分蛋糕的比方。一个小蛋糕,你多切一点,或者我多切一点,不过也就是多吃一口或少吃一口的问题。比如你和你表弟的那个丝网印厂子,你说给我一成干股,一年下来,能有个一两万分红了不起了,我跟你纠缠一成还是一成半,你觉得有意思吗?”高凡开始循循善诱。
当然有意思
陈兴泉在心里默默地说。
好家伙,如果一成分红是一两万,半成可就是七八千了。七八千块钱,是县里一个干部十几年的工资收入,你居然问我有意思吗?
心里这样想,他嘴里却得顺着高凡的话,说道:“是啊,没啥意思,高凡你是做大事的人,肯定看不上这一点小钱的。”
高凡知道陈兴泉心里想什么,但也没去戳穿。他刚才那样说话,也是有意要在陈兴泉面前装叉。他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换个思路,把蛋糕做得大一点,比如说,是原来那个小蛋糕的10倍。那么,就算你只是拿五成,也比把原来那个小蛋糕全部拿走要强得多,是不是这样?”
“这是肯定的嘛,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陈兴泉说。他过去就听人讲过这个例子,也明白高凡的所指。
高凡说:“我刚才说了,我拿出来的防污涂料配方和工艺,起码值100万。建一家涂料厂,有个十几万就足够了。只要开始生产,一年的利润达到100万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如果不和你合作,换一个人,只给他留两成股份,一年的分红也有20万以上。他的原始投入只有十几万,换一个每年20万分红的机会,你觉得他会不会愿意?”
“可是”陈兴泉不知道说啥好了。
换成别的时候,他可以怼高凡一句,说你丫既然这么牛,干嘛不去找别人?
但现在,他还真不敢这样说。
他有七八成的把握,相信高凡说的事情是真的。如果是这样,自己出十几万,换五成股份,其实还是赚的,甚至属于“赚麻了”那种。
他只是想和高凡谈谈价,看看能不能多占一些股份。但万一因此而把高凡惹恼了,跑去找其他人合作,他可就抓瞎了。
高凡说自己是个学生,不方便跑到水南去找人合作。但问题是,沧塘县也有水南人在活动啊,同样从仁桥地区出来的塑料制品推销员都不止一个,他陈兴泉还真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
“高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呢”陈兴泉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为好。
高凡说:“老陈,我的条件是不可能改的。我刚才说了,我只要五成股份,其实已经是让步了。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现在要忙着高考,等到秋天,我应当是会去bj上大学。我没有时间照看这样一家企业,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和你讨价还价上,还不如去做一些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
“我现在提出五五分成,只是因为我把这个项目当成一个小项目。我希望你老陈也能有这样的心态。一年几百万的利润,不值得我去斤斤计较,同样也不值得你去斤斤计较。
“我们可以先进行合作,把这笔钱赚到手。如果过几年,你觉得和我合作太亏了,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到时候大家依然是朋友。你觉得如何?”
陈兴泉沉默了。
高凡向他描述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一种境界。
高凡向他展示的,也是他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一种自信。
这种境界和这种自信,让陈兴泉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
陈兴泉从小就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只是贫穷让他不得不在各种场合里隐藏起自己的自尊,装出一副谦恭的嘴脸,去迎合各种权势、地位远高于他的人。
小时候,他曾跟着父亲偷偷摸摸地进城去卖菜,面对着前来买菜的城里人,父亲和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一言不合,人家就可能翻脸,会把市场管理人员唤来,夺走他们的蔬菜和秤杆,甚至可能把他们拉去蹲几天小黑屋。
后来,国家允许做生意了,父亲和他一起开办了那家小塑料厂。因为他年轻,有一些文化,所以外出推销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头上。这几年,他不知吃过多少闭门羹,见过多少白眼,也曾好几次被某个单位的保卫科拉去盘问,其实只是因为他没有满足单位里办事人员的苛刻要求。
所有这一切,非但没有让陈兴泉变得自卑,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自尊。他无数次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干出一些名堂,让那些瞧不起他、羞辱过他的人,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时间,他真的混出了一些名堂,至少是有钱了。在面对国营单位的行政科长时,他也能在心里冷笑,因为他一个月赚的钱,比对方一年的工资还高。
你比我会投胎,但我终究比你有钱,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抖威风?
这是陈兴泉面对客户里,藏在温和笑容后面的内心独白。
可是,刚才这一刻,他却突然有些惶恐了。
他突然感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些能力、成就,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不过是小把戏而已,是那样浅薄、那样可笑。真正的高人,从来不会把眼睛只盯着脚下,他们是能够把一个亿只当成一个小目标的。
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怎么,觉得我在吹牛吗?”高凡笑着问道。
“怎么会呢?”陈兴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高凡,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有特异功能了。过去我总觉得自己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足够多了。可是跟你一比,我才知道,我就是那个井底下的蛤蟆,啥都不懂。”
“老陈你谦虚了。”高凡说,“这不能怪你,是我们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超前一步和落后一步,观念上就能够差出半个世纪。我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犹豫不决上,先把事情做起来,你觉得呢?”
“好!”陈兴泉终于下了决心,“高凡,像你这样了不起的人都敢去试,我不过是个农民,一条贱命,有啥不敢的?你说的五成股份,我答应了。你把配方给我,我先去试试。如果有市场,我就借十几万块钱投进去。大不了赔光了,从头开始就是了。”
“哈哈,老陈,不用这么悲壮。你放心吧,这项业务只要做起来,想赔钱都难。”
高凡信心满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