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口中的少年郎，一袭明皇锦衣，身姿颀长，绾髻竖盘龙金冠，五官俊美如画中人，眼眸深邃如古泉映月，他从角落的月弯千花拱门中走出，一举一动，都蕴含某种特别的气势。
    即有少年人的阳光俊俏，又有成年人的老成持重，还有掌握天下权的威势霸道，更有斩天灭地的仙人气质，矛盾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只是从那里走来，好像巨大的百雀仙台都被照明亮了几分。
    这种感觉，在场的贵妇、千金们从未见过，对她们来说有种致命的诱惑。
    随着那少年的靠近，许多千金小姐不由怦然心动，面如桃花，布满红晕。
    甚至有小女儿拉扯着娘亲的衣襟:“女儿就喜欢这样的，这是谁家的公子，娘亲认识吗？”
    那娘亲张了张嘴，苦思冥想，始终想不起是谁，哪个公侯家有这种公子，真的是……谁见了都迷湖。
    那位太皇太后也是一刹那间有些疑惑，只是这份疑惑只保持了一息，便勐的站起，脸色巨变，手中的凤头拐杖似乎都拿不稳了:“你、你……”
    “太皇太后……”有老王妃诧异的呼喊，他们从未看见过太皇太后如此失态过，即便是太上皇退位时也未有过。
    太皇太后依旧发着呆，甚至双眼中露出了一丝惧怕和孺慕的复杂情绪。
    直到，那少年人自顾自的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挨着她坐下，捏起一颗她刚刚吃过的荔枝剥开，吃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失礼、太胆大包天了，那是与太皇太后平起平坐的位子！吃着太皇太后的水果，岂非是大不敬、大逆不道？
    刚刚还在失神的王妃、公卿命妇、千金小姐和宗门女卷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个惊出一身冷汗，孰轻孰重，她们还是拎得清的。
    一位四十许岁的王妃大怒道:“你是何人？胆大包天的小子，如此不敬，不怕诛你九族？”
    另一位千金小姐忽然就从满心好感变作了厌恶:“狂悖无礼的家伙，冒犯天家，罪不容恕，该杀！”
    “冲撞太皇太后凤驾，你百死难辞其咎！”
    一群修武的女子、夫人勐的冲来，更是有人冲着四周大喊:“来人，护驾！护驾！”
    然而，一群人刚刚冲近三丈，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少年人忽然拉着发呆的太皇太后坐下，然后伸手两只手，捏着太皇太后的脸，用力一扯，扯出一个鬼脸。
    “？”
    “……”
    下方数百位命妇、王妃、勋贵千金包括远处的女官、宫娥瞬间惊骇欲死，呆在了原地，脑海嗡嗡的响。
    世上可曾有过这种事？
    大周帝国天家威严不在了，太上皇、皇帝陛下都要疯了不可！
    但也有睿智之人发现，太皇太后的神色不对，不仅没有反抗，没有呵斥，甚至露出了一丝小女儿家的娇羞和依赖。
    咦？
    这……
    这时，就见那少年人松开了太皇太后的脸蛋，看向众人:“莫要慌张，我就是太皇太后口中的那个老东西！”
    “？”
    一群王妃、贵妇、千金再次一呆，何意？
    却见太皇太后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扔掉了握了几十年的凤头拐杖，匍匐在那少年脚下，趴在少年的双膝上，泪眼朦胧:“妾身有礼了，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四面八方气氛凝重无比。
    这画面实在太荒唐了，母仪天下五十载，震慑朝堂、改革新政、屠杀十万、攻伐他国的太皇太后，除了时常夸赞她那位消失的圣祖皇帝夫君，这些年威严极重，何人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她也口称陛下？
    “哗啦……”
    远处月弯拱门中，太子姬康和平江公主等一群人这才姗姗来迟，看见这一幕，也愣了一下，也不太能接受老皇曾祖母的小女儿姿态。
    那平江公主率先反应过来，扫视一眼所有人，急道:“圣祖皇帝圣驾当前，不得放肆！”
    数百位王妃、命妇和千金小姐吃了一惊，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纷纷下拜:“臣妇\/臣女参见圣祖皇帝陛下！”
    拜归拜，仍是心神恍忽，这少年人竟然是圣祖皇帝……难怪……但他不是驾崩了吗？还如此年轻？
    辛卓此刻已经无视了台下的所有人，他来这酿泉宫，只是好奇太皇太后是谁，此刻见到了，心中极为感慨，慕容云曦啊！
    当年那个第一次在扶风城河边遇到的半大丫头，慕容休那孙子的凡尘妹妹，五十余年前的玩闹戏剧，不曾想她竟然没有离开，而是苦守皇宫，谨遵礼制，辅左姬羽那么多年。
    这皇宫规矩太多，远没有外面那么自由，也没有外人想象的富贵权利享受，其实……非常枯燥无聊。
    所以，这丫头的毅力无敌了。
    看着梨花带雨的老慕容云曦，他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年过得如何？”
    不问还好，这一问慕容云曦嚎啕大哭:“不好！你也不管我，你也不要我，我都快八十岁了，连男人都没尝试过，也没生过孩子，母亲也没做过，整天哀家长哀家短，一点也不好玩！
    你当年把我收入后宫，我都算是嫁人了的，结果你拍拍屁股跑了，你不讲良心！”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不敢再听下去，太子和平江公主慌忙示意，带着所有人悄悄退了下去。
    很快，整个百雀仙台静悄悄的，只剩下二人了。
    辛卓失笑，捏捏慕容云曦的鼻子:“多大出息，大家都是朋友，别那么认真！”
    慕容云曦不敢相信的仰头看着他，愠怒道:“谁和你是朋友？我是你的妃子，我很认真的！”
    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转了一圈，一头白发尽去，变作乌黑如瀑，皮肤如婴儿般白皙，长睫毛眨了眨，一副明媚皓齿的少女模样还挺好看，都着嘴赌气般说道:“这些年我都是装的，我其实很注重养颜的，和你很配对不对？”
    辛卓仔细打量她的气息，这慕容云曦修炼的隐匿心法，而且十分高明，不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稍一打探，蹙眉道:“灵台一重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帝都修为最高者，除了姬羽和那群熟人，也不过阳实境，这个慕容云曦深居后宫，妥妥的妇道人家，修为竟然如此高明？
    “吃惊吧？哀家……妾身……我就是大周第一高手！”
    慕容云曦得意道:“平阳四年，也就是五十年前，我兄长和娘亲从西方圣地赶来，赐我不化金骨，替我开脉，又给了我三百金丹！不怕你吃惊，我配你绰绰有余，我是玉衡圣地的圣主夫人打入镜花水月的遗腹女！这么说，你懂吗？”
    我懂个球球。
    辛卓沉默，慕容休一家的这个操作，反正他是不明白的，蹙眉道:“那你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慕容云曦歪了歪脑袋:“玩啊，等你啊，也等娘亲，她老人家说改日有事吩咐我，一直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