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艾德尔·金。
纵使人已经撒手人寰几十年,帝亚兰依旧无法释怀。不单单是从内心深处,对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也不仅仅是对于对方博学多才,心系苍生的尊重。
艾德尔博士,一直是个伟大的天才,他的才华足以抹去身上的隐秘烙印,所有叙事文明都会愿意对他张开怀抱,但他有着独特而崇高的信念,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不分国籍,平等注视着每个人,他永远站在劳苦大众和底层人民那一边。
即便垂垂老矣,他依旧没有忘却他的理想,作为一个渊外人,为了帮助星渊人民抵抗外来入侵者,不惜跟自己的同胞决裂,跟自己的血亲斗智斗勇。
或许是他的勇气和坚强的信念终于感动了源始星渊,又或者,这个从来不相信任何牛鬼蛇神的伟大凡人,在这一过程中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终于,在他来到白烛星一千年后,他研究出了摆脱以太控制的办法,更是与另一个奇怪世界的友好朋友,搭上了线。
塞万提星界(the astra cervante's)
完全不存在于星渊与地球所在的并行绕轨体系之中,完全独立不受干扰的世界。
如果说,地球宇宙和星渊宇宙是相互纠缠运动,如同两根根琴弦般,相互缠绕,并通过不断地战斗(振荡)发出声响,利用声响的能量,创造出纷呈的诸天万界、平行位面和信息世界。
那么,塞万提星界,就是如同一颗孤独的原子,只需要自己跟自己发生振荡,它的外表绝对不可切割,任何外来信息都无法进入其中,但反过来,塞万提星界却可以将自己的影响力向外缓慢渗透。
塞万提星界并没有遭到破灭者的入侵,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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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尔医生是幸运的,因为跟他接上线的是一位友好的星界人,对方自称维尔德·奇美拉,绰号狂野之铠,是个热爱旅行和见闻的浪客。
因为某些原因,维尔德先生一直可以听到不同时空、宇宙、位面的声音,只是碍于世界的法则全然不同,两人无法见面,但却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艾德尔向维尔德讲解了星渊混乱壮烈的历史,痛陈叙事文明都是霸权主义者,完全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对于迫在眉睫的隐秘社会丝毫没有警惕之心,甚至妄想通过绥靖并存的方式,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种引狼入室的行为,让维尔德有所触动,他对于叙事文明也没有任何好感。
为了援助艾德尔医生的事业,维尔德冒着极大的风险,向医生偷偷送去了一份名为‘殁世病毒’的物质。
正是这份病毒,促成了她——帝亚兰的诞生。
她从来不是一个自然而然诞生的龙血泰坦,而是实验室合成的产物。
据医生说,她的母亲是个被野法师绑架,用来榨取血液制作魔药的少女龙,还没成年就因为被过度采血而生命力枯竭,艾德尔一枪打烂了野法师的脑壳,把她从魔窟之中解放了出来。
尽管艾德尔医生尽全力救助,没过多久,母龙因为精神崩溃自杀了,艾德尔无可奈何,只能给她收敛了尸首。
只是,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病人下葬。
他取下了龙骨和内脏,来到这处实验室,将它们喂养给了培养好的病毒母体——那是一块熔金泰坦的血肉,殁世病毒在其中已经大肆繁殖,等待着新的要素结合。
龙和泰坦的基因,出乎意料地融合的很好,艾德尔的说法是:‘……就好像是黄油和面包一样,融化并均匀地涂抹在一起,把每个缝隙都巧妙地填补上,我看不到一丝的缺憾,几乎是完美的。就算是有不完美的地方,也被病毒填上,最终的结合,变成了一个核桃那么大的橘红色球体。’
几十年后,那个球体,变成了白烛星的总理,也就是她,帝亚兰。
此刻再次面对起维尔德的时,帝亚兰的心情实际上有些复杂,如果真要细究的话,维尔德和艾德尔,都是她的创造者。
甚至,都是如同父亲一样的存在。
艾德尔给予了她生命和使命,维尔德则为她传授一些星渊永远无法理解的知识,以及指点迷津。
他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年轻活力的姿态,说话像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
直到现在。
谈起永恒星神的时候,维尔德的态度是空前之严肃。
“亚斯卓拉……祂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出于星渊的习惯,对于名义上的‘星神’,帝亚兰下意识用上了‘祂’这般称谓。
“入侵你们的三大破灭者,就如同天灾洪水一般,虽然无法抵抗,但总归可以降低伤害。”
“社会这样的怪物,算得上是外来物种入侵,但归根到底也只是想夺走你们的世界,顶多是统一星渊和地球。”
“而亚斯卓拉……”
维尔德叹了口气,说道:
“亚斯卓拉,实话说,它是无法理解的,一切在它面前毫无意义,你甚至没办法明白它为什么会存在。如果它出现,那么恐怕我会永远再跟你交流联系了,这不代表你被毁灭,而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未知吗?”帝亚兰颔首。“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觉得祂很可怕了。”
“亚斯卓拉不一定是什么可怕的毁灭者,但是祂会颠覆我们这样的智慧生物赖以生存的一切,不论是认识世界还是物质位面,都会彻底被改变,那时候的我们……无法预测是什么状态。”
维尔德沉声道:
“亚斯卓拉会扰乱未来,让一切变成不可预知、无处寻觅、不得方向的迷雾,就连混沌都显得如此清晰明辨。”
“未知会带来恐惧,但恐惧至少会让你保持清晰的思维,但亚斯卓拉带来的是不可理喻的世界,你的智慧、逻辑、思考、世界观,全部都会被改变。”
“这样的世界,除了糟糕,还能是其他什么的吗?”
帝亚兰不语。
实话说,她对于维尔德的话一知半解,因为语言环境的差异,维尔德很多时候词不达意,而且不乏有主观性极强的夸张叙述,让她感到困惑。
“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她说道:
“维尔德,之前讨论的事情,你有想法了吗?”
“下潜吧。”维尔德果断地说道:“除了下潜,你应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有下潜了吗?”
帝亚兰眼神一暗:
“是么?原来星渊的秩序,就连来自塞万提的力量都无法打破……”
“阶级就是星渊的一切,在你能够建立新的秩序之前,你最好先搞明白现有的秩序体系,好好研究,把它琢磨透了。”维尔德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在层渊就大开杀戒了?”
“抵抗隐秘,是我的使命。”
帝亚兰抓着胸口的吊坠,沉声道:
“艾德尔给我取名为帝亚兰,就是为了让我像主宰宇宙的帝亚兰(代行者)利奥兹一样,能够凶狠地将隐秘社会彻底击溃,把这些敌人赶出星渊,还星渊人民一个朗朗乾坤。”
“我可以理解这种感受,但你也要明白实力上的差距。”
维尔德关心地说道:
“你需要伙伴,你需要力量,去下层星渊吧,在现有的体系之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他突然话锋一转:
“何况,帝亚兰,你其实有在意的人,在下面吧。”
“我?”
帝亚兰一愣,矢口否认:
“我并没有喜欢的人现在——”
“我也没问你啊。”维尔德呵呵笑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三十几岁的女人了,就算是实验体,还是长生种,至少得为自己的正常生活考量一下。”
“使命未达,无以成家。”
帝亚兰摇头,黄金的眸子浮动着光泽:
“我已经享受了三十多年的安宁和权势,三十年间还有着大量星渊人民遭受来自隐秘的苦难,现在,我身上的责任基本上已经尽到了,白烛星的政府稳定,外交顺利,人民生活稳步提高——现在,我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了。”
“……说真的,帝亚兰,虽然你不是个自然生命,但你也有情感,也有理性。”
维尔德劝慰了一句:
“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摆烂躺平。”
帝亚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吊坠。
维尔德的话,在她心中泛起了些许涟漪。
她又想起来了办公桌上的毕业照,回想起来曾经同窗学习的生活,在学校里交流和竞技,共同面对来自暴徒残月的袭击……
“哼嗯……”
帝亚兰微微挑起嘴角,收起吊坠:
“等到将隐秘完全赶出星渊,再说吧。”
“你刚刚,是笑了吗?”维尔德惊奇地说道:“你是笑了吧?刚刚肯定是笑出来了吧!”
“是吗?”帝亚兰不以为意:“那就算我笑过吧。”
“你跟神父简直是两个极端,那家伙会一边微笑一边送人上路,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你笑过。”
“毕竟身体每分每秒都很疼嘛,据说最高级别的疼痛是妊娠,但艾德尔说,我的基因时常处于崩溃重组的状态,经历的疼痛只比妊娠低一点。”
她淡淡说着:
“不过习惯就好了,疼痛有助于保持警惕。我倒是希望有一天,等到终结了隐秘,我就可以去做神经手术,以后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爱是最好的止痛药。”
“我需要的不是药方,是杀人的枪。”
帝亚兰说道:
“总之,谢谢你的决定,维尔德。”
“你的以太不多了,记得去收集一些,保持联系。”
维尔德的声音渐渐淡去:
“还有,帝亚兰,一定要消灭亚斯卓拉的载体——”
叮叮咚!叮叮咚!
通讯器突然响起,帝亚兰猛然抬起头,恢复了清醒,她打开通讯器,是秘书打来的,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她赶紧接听:
“这里是帝亚兰。”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总理女士——有几名降临者坚持要找您,说是有要是相告。”
秘书快速地说道:
“他们说,利奥兹阁下托他们给您捎来消息:去联系雪世界文明,找对方询问关于无声失联的问题。”
“无声失联?”帝亚兰一愣。
原本她还诧异,但‘无声失联’这件事情,利奥兹是跟她说过的。
白烛星独立后,各个国家在叙事文明要求下,开始严格管制无声失联的消息。
大部分知情者都跟着大部队跑到水晶之塔文明了,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初的无声失联事件。
原本,她还担心利奥兹离开后,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
“给我约明天的航班。”帝亚兰说道:“我要秘密访问雪世界文明。”
“诶,但是明天您的安排是去帝邦慰问战争的难民吧,还要去集团参加会议——”
“区区叙事文明,怎么比得上利奥兹的要求!”
帝亚兰断然说道:
“别说是集团和帝邦了,既然是利奥兹要求,那么就算是雷德·金站在我面前阻拦,我都会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