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彬泽?
这神谷可太知道了。
小彬泽本来是青森县八甲田一带的一片区域,在距今大概百年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七十多年前毫无征兆地突然从八甲田的地图上抹去,成为一片荒地,还流传出不少诡异的传闻。
关于这片地区的信息,现在只存在于地方和对策室内部的零星记载里,以及八甲田地区部分老人的记忆之中。
而小彬泽地区为什么会在短时间之内荒芜,神谷川也是有所了解的——
因为诅咒。
七十余年前,整个小彬泽的生灵活物被一套特别制作的顶级咒物子取箱全数咒杀。
至于承载诅咒的子取箱本身,后来则是被神谷川得到,已经成为了般若神社的筑造核心。
“香月熏和诅咒之地小彬泽之间存在联系?”
这一点倒是神谷所始料未及的。
“小彬泽,其实我在活着的时候,也很少听说那边的事情,只有还是孩子时零星的一点印象,曾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香月熏继续说道,目光定定地看向被灵堂烛火映照的棺木,“可是现在成为了阎魔大君,有了三途川的力量,我好像能感知到更多。”
阎魔少女的感知能力并非比神谷要强。
只不过棺椁里躺着的是她曾经的肉体,所以凭借着冥河尚且保留的一点生死权柄,她能“看”到更多。
“我的爷爷出生于小彬泽,在他年轻的时候离开了青森到关东来谋生,并且在这里娶妻生子。也就是说,我的家族流着小彬泽的血脉,那是被诅咒的血。具体是什么样的诅咒我说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份诅咒里面,饱含施咒者浓烈的、永远无法消弭的怨恨。”
香月熏继续说道。
“等一下,你说诅咒的力量蕴含在血脉里,可刚才的香月先生?”神谷川很敏锐地发现了逻辑上的盲点。
“隼人他是我的侄子,但……”少女样貌的阎魔摇了摇头,“但他只是法理上香月家的后代,他是被领养的。我有一个年长我许多的兄长。兄长成家很早,但是后来发现兄嫂没有生育的能力,所以他们领养了隼人。”
“这样啊。”
那关于血脉的诅咒,逻辑上倒也说得通。
“我的父母兄长离世很早,在我第一次长眠醒来以后,他们就已经不在了。兄长离世,我的生活又难以自理,香月家便由兄嫂把持。好在香月家的家底还算殷实,足够兄嫂带着隼人衣食无忧度过一生。兄嫂没有打点财务产业的才能,但她不是个坏人。没有她,我肯定活不到老年。只是十多年前我醒来的那次,兄嫂也去世了,后来便是隼人在出钱,让医院照顾我这个终年卧床的家族长辈。现在我也不存在于人间,香月家的最后一些家产便由隼人继承……这是他应得的。”
按照香月熏的说法,她就是香月家血脉上的最后一代。
随着她的离世,家族流传的血脉诅咒便结束了。
这样看来,那一套子取箱真的是凶戾的不行。
祭出之后,不单单是生活在小彬泽的活物被咒杀殆尽,就连那些提前离开了小彬泽到别处生活的人,也受到了诅咒的牵连。
包括这些人的后代,也一定程度上被其影响。
香月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甚至神谷怀疑,她的父母和兄长过早离世,可能也与小彬泽的诅咒脱不开关系。
“哦……”
神谷沉吟了一会。
他开始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香月熏死后,为什么会在冥河重新苏醒过来。
三途川被黄泉入侵后,已经丧失了亡者轮回的权能。
死亡相关的权柄,很可能已经完全被黄泉掠夺走了。
而迄今为止,还能保留在那边的魂灵,都是源氏兄弟、真田幸村这样的“老家伙”。
香月熏才刚刚离世不久,怎么会在三途川里醒过来呢?
这个问题,哪怕是问现任的阎魔大君本人,也不会得答案。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面,是神通广大的神谷川将她“种”出来,并且唤醒的。
“这样想想,让香月熏的亡魂进入三途川的,只可能是初代的阎魔意识了吧?”神谷川这样猜测道。
初代阎魔本来还有细微的意识留存在冥河处,但随着新一代的阎魔大君诞生,那部分意识似乎是完全和香月熏融合了。
猜测初代阎魔大概还保留着一点点引渡亡者的能力。
而香月熏的亡魂本身非常特殊。
并且,关于二代阎魔的培养,已经有了日本第一兵化身的荒骷髅保障战斗力,接下来为了更好管理复兴冥河,肯定还要给新阎魔物色一个“智慧的大脑”。
生前是天才女流棋手的香月熏就挺合适。
所以她大概是被初代阎魔意识所选中的继承人。
“你还在听吗?”香月熏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是受不了老人家喋喋不休的念叨了吗?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浮躁啊。”
“咳,我在听。”
神谷川轻咳一声,将思绪拉回现实。
他心说香月熏也不能算是老人家吧,明明心智也就十八岁左右。
就算你是七八十年前生人,但心理年龄比我还小来着!
如果真按照出生的时间来判断辈分大小,那就连家里的敷宝我都得管她叫奶奶……
处子何故惺惺然作老妪态!
“香月。”神谷开口,“你对小彬泽的诅咒很在意,对吧?”
“想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吧?”
“那正好,我们正式着手调查那一边。”
“是想和新任的下属拉近关系吗,神谷大人?目的性有些强烈,就像是棋盘上毫不掩饰的杀招。”
“是,也不是。事实上,小彬泽那边的诅咒和我也有一定的渊源。别这样看着我,我的意思是我得到过那边诅咒物的载体。小彬泽的诅咒调查迟早是要提上日程的,不然我的心里也不太安心,你的出现只不过提供了一个契机而已。”
神谷川耸了耸肩。
因为将那一套诡异异常的取子箱当成素材使用过,他对于小彬泽的事情也算比较在意。
甚至还在考虑,当初的那个诅咒师,现在是否还以某种形式存活着?
要搞清楚这一切,只有对小彬泽开始深入调查了。
……
关东某处偏远所在,一间不起眼的地下室里。
陈腐诡异的地下空间,被难以言说的物件所堆满——
古怪的雕像,其投在地上影子正在诡异扭动。
只剩三条腿,摇摇欲坠座椅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一张哭泣的少年画像,从少年的眼眶处涌出的眼泪晕湿纸张。
还有,一方斑驳的,已经无法闭合的小小酒柜,柜门被诡异的力量推动,哐哐来回撞击。
诸如此类的怪异收藏品在这间地下室里随处可见。
咔嚓。
地下室上方的推门被打开。
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吱呀的呻吟声,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从楼梯上兴奋地冲了下来。
这人一出现,地下室里那些奇怪的物件同时安分了下来。
“我感觉到了,不会有错,不会有错的!”
男人用舌头舔了舔有些开裂的嘴唇,声音尖细,语气兴奋。
他从藏品之中翻找一个画满奇怪符号的铁盒,双手发颤地将其打开,又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铁盒里装的,是一些人类身体器官。
干瘪的手指、破损的骨骼、风干的脏器……
这些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器官落在地上,又古怪的微微颤动起来,像是造型奇怪的虫子一般扭动着。
“我就知道!”
男人更加兴奋,让他的眼神里带上一点癫狂的喜悦。
他拥有过很多带有诅咒力量的物体,但这铁盒里保存的东西是其中最强的。
它们曾经是某个顶级咒物的一部分。
“亥时那家伙没有骗我。”
这些东西,是从“亥时”那里得来的。
男人研究过,这些东西应该曾经构筑成为一套美妙的,极其强力的子取箱。
和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小彬泽地区相关联。
只可惜,亥时给予的这些尸块,只是曾经那个子取箱的一小部分,而男人也一直没有找到过承载过那份顶级诅咒的载体。
不然的话,肯定能制作出一份无与伦比的“咒”来。
“这些曾经子取箱的材料动了……肯定是那个,没有被我找到的,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小彬泽后裔也死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
男人从亥时那里得到这些子取箱材料以后,一直没能将它们利用起来。
或许是他的能力比不上曾经那个子取箱的制作者吧。
但现在,随着最后一个小彬泽后裔的死亡,男人有信心将这些材料为己所用。
“可惜……可惜啊。那种能直接抹杀一个区域的咒术,通过这些东西还是难以实现。不过……”
地上的尸块器官还在不断扭动。
男人能从中感受到浓烈的,无法释怀的恨意。
当初制作子取箱的诅咒师,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能做出这样的东西,那人肯定是把自己也献祭,将自己也咒杀了的吧?
干瘦男人不在意那个“前辈”的事情,只是看着地上那些不断扭动的风干尸块阴阴地发笑。他身体微微发颤,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轻轻擦过他的背脊,那种酥麻的快感直冲大脑。
这种美妙的愉悦感,连大脑都在颤抖!
“我可以用这些东西来做一个咒,小彬泽的咒。虽然不会直接将大片的活物咒杀,但是这个咒……更加有趣啊!”男人将地上的尸块拾起,他已经有了灵感,“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个咒能喂养出来的东西,简直太合适了啊!”
曾经顶级咒物材料所制作出来的新诅咒。
男人对此非常期待。
……
坪田晴美。
就读青山学院大学的一名普通大二女生。
今天的坪田也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学校里上课。
“晴美,这边!”
来到教室里,她的好朋友香奈已经为两人占好了座位。
坪田看了看手机,距离上课还有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两个女孩亲昵地聊起刚刚过去的周末的事情来。
“我昨天和男朋友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呢,那里的慕斯蛋糕非常好吃。”个性活泼的香奈用手机展示昨天所拍的蛋糕照片。
“诶——看着确实很好吃诶。”坪田给好友捧场。
“一会放学,我们两个去吧?我还想尝尝那里的布丁。”
“那说定了哦。”
一脸笑意应下好友的邀约。
而后又有两个女生放下包坐过来,和坪田她们搭话。
坪田和香奈都属于性格比较好的女生,和班里的同学都相处不错。
“坪田同学是不是剪过头发了?刘海这里……”
“诶?是诶,看起来很适合哦。”
“哪家店?哪家店?我正好想换一家理发店了啦……”
“……”
就这样同大家自然地聊着天。
忽然之间,坪田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喀喀,喀喀。
像是指甲用力划过木板的尖锐声响。
啪嗒,啪嗒。
像是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微,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的异常清晰。
而在这水滴声中,坪田还听见了层层叠叠,难以身边声音源头的奇怪话语声:“除非大火焚烧,除非掩埋你的尸体……”
坪田感觉到胸口发闷,心脏砰砰撞击胸腔。
她抬手按住胸口,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
“香奈,你有没有听到……”
坪田这样开口问道,但话没有讲完就僵住了。
她看见好友原本灿烂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的眼神变得古怪的惶恐。
不单单是香奈,就连身边其他两个女生的表情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教室里活跃的氛围,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压抑起来。
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
原本已经在坪田身边坐下的两个女生忽然站起来,拿起包避犹不及地逃到了教室的后排。
至于香奈,她张了张嘴,显出非常煎熬的样子来。
但那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恐惧感,最终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性。
她将已经摊开的书拿起,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快步从坪田的身边走开。
就这样,坪田左右两边的位置全都空了出来。
她坐在教室的中央,明明其他地方都坐满了人,但就只有她的身边,像是不能够靠近一般留出了空位。
显眼又突兀。
“你们……”
坪田错愕的呆坐着,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啪嗒、啪嗒。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