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哈哈大笑,用手点指苏凌和郭白衣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在跟我唱戏啊......目的就是让我同意,重新起用张蹈逸和臧宣霸......是不是啊?嗯?......”
苏凌和郭白衣见自己的心思被萧元彻戳破,皆是脸色一红,也不狡辩,同时点头。
郭白衣方拱手道:“大兄,虽然我和苏凌唱了出戏,但目的是好的,您方才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再反悔了啊!”
萧元彻淡笑点头道:“不反悔......哪能够反悔呢?......你们说的也是极有道理的,张臧二将的确是分兵攻伐青燕二州的不二人选.......”
苏凌也笑道:“丞相,其实这两个人身为主将,已经比较万全了,但是,为了更有把握,小子觉得,他们身边应该再配上一个腹有谋略之人,这样才可保万无一失啊!”
萧元彻扬了扬眉毛道:“哦?苏小子心里可想好了人选了?......”
苏凌点点头道:“苏凌保举一人,就任分兵这路人马的军师......这个军师职位,非许宥之莫属啊!”
“张臧二将善战,许宥之善谋,可招降之敌将,许宥之说之,不可招降之将,张臧二将战之,两厢配合,方是天衣无缝啊!更何况,那许宥之之前便因主公不用他,而牢骚颇多,如今将分兵后的军师之位给了他,他岂能不感激涕零,如何不效死命乎?......臣郭白衣附议!”
萧元彻略作思考,点了点头道:“大善!看来这许宥之,我还真不能太冷落了他,这里面用的着他的地方,还很多呢......既如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三人计议已定,又说起了闲话,但无论说什么,三个人都似有似无的刻意回避了有关天门关屠城这件事。
正说之间,便听到车撵外有士卒朗声报道:“报丞相,我们离着天门关城门已经不足百步了,夏元让将军已经带领了人马,在城门下迎接!”
萧元彻淡淡道:“知晓了,即刻传令停止前进,落轿!......”
命令既发,刹那间传遍了整个队伍,不过数息,队伍便停止了前进。
有小校一路飞跑过来,将萧元彻所乘的穹顶大车车帘撩开,萧元彻在前,郭白衣和苏凌再后,三人下了车撵。
萧元彻下了车撵,并未迈步向前走,却是负手而立,抬头朝着天门关城门处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凌站在萧元彻的身后,随着他的眼神看去的方向,也朝城门处看去。
“嘟――嘟――嘟――”
便在这时,号角声此起彼伏,苍凉雄浑,响在半空之中。
城门之下,原本一片黑暗,蓦地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随着苍凉雄浑的号角声被举在半空。
刹那间,整个城门下,照如白昼。
苏凌趁着燃烧的火把看去,却见城门处两侧,分列着无数的甲胄铠士,一个个手擎火把,腰悬佩刀,神情庄肃,排列的整整齐齐,威严不可侵犯。
又过了片刻,城头之上,随着号角激昂,缓缓的升起一杆大旗,随着大旗升的越来越高,大旗舒展开来,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凌看得清楚,乃是一杆红底黑字描着金边的将旗,旗上的字看的分明。
上写:大晋灞昌侯,丞相――萧!
苏凌知道,这杆将旗升起来,昭示着从现在开始,天门关将真正迎来自己又一位主人,萧元彻。
从此之后,从这里开始到旧漳城,都将是萧元彻的势力控制范围。
只是,这里只是萧元彻灭沈济舟的重要一步,他最终的目的,便是那渤海城,他在等待着成为渤海城的新的,也是唯一的主人。
苏凌忽然觉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渤海五州,萧元彻应该并不满足吧,天下,整个天下的主人,才应该是他终极目标!
苏凌刚想到这里,那号角蓦地变得更加雄壮激昂起来。
苏凌闪目看去,却见天门关城门处,再次有了变化,这一次,尘土飞扬,更有马蹄踏踏,嘶鸣声声。
一时之间,烟尘激荡,整个大地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苏凌正不知何故,却见烟尘翻滚之中,一队重甲骑兵,皆金甲金盔,在火把的照射下闪着金鳞般的光泽,其势昂然,其威赫赫。
这队重甲骑兵,绕着整个城门方圆,来回行进了几趟,然后分成两队,左右一分,从正中捧出一员大将。
但见此将,稳稳的坐于马上,不动如山,乌金甲,乌金盔,盔明甲亮。手中托着一杆追魂长枪,冷芒闪烁,胯下一匹乌骓神驹,烈马追风。
好一员大将,真真似天神下凡,威风八面。
但见那员大将,催马向前,那乌骓马唏律律一声长啸,四踢趟帆朝着萧元彻的身前狂奔而来。
离着萧元彻身前还有数丈的距离,那大将一勒马缰,翻身下马,疾步走到萧元彻近前,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夏元让,前来接驾,恭请丞相入天门关!”
萧元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很好!元让,我去阴阳教的这段时辰,天门安否?”
“回禀主公,天门关一切皆安!”夏元让朗声回道。
“很好!......元让,你辛苦了!起来吧......”
“诺!”
夏元让站起来,复又上马,将马带到左侧,等候萧元彻入关。
萧元彻朝着左侧郭白衣看了一眼,又朝右侧的苏凌看了一眼,大袖一挥,朗声道:“诸位,随本丞相入关!”
“诺!――”
身前身后,所有将士皆朗声应诺,队伍齐齐动了,朝着天门关城内开赴而去。
苏凌陪在萧元彻的身旁,一边超前走,一边注意的观察着。
但见最前方穿过重甲骑兵的列阵后,便是步军列阵,一样的整整齐齐,单膝跪地,抱拳拱手低头,待萧元彻走近之时,同时齐齐喊道:“恭迎丞相入关!......”
萧元彻十分满意地朝他们挥手点头,他们才起身,归在萧元彻的队伍之后,列阵向前。
再往前走,苏凌看到左右两侧相迎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左侧的乃是武将,右侧的乃是文臣。
在左侧,苏凌看到,张士佑、于白河、夏元谦、乐文谦、萧子真、萧子洪、萧子明等将,一脸喜色和恭敬,皆是单膝跪地,拱手迎候。
在右侧,苏凌看到,程公郡、郭百攸、刘子晔、许宥之等一干文臣,皆是躬身行礼。
萧元彻心情看起来很好,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朝着他们频频点头,挥手示意。
而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整个城门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比的喜悦神色。
穿过城门之后,苏凌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如今已然是后半夜的时辰,可是,所有天门关中的店铺、楼阁、房舍皆张灯结彩,每家每户都点着灯,不曾熄灭,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黑白丑俊,也无论是士绅大户,还是贩夫走卒,皆跪在天门大街两侧。
萧元彻所过之处,所有的百姓,齐齐叩拜,说着许多诸如恭迎丞相,丞相威武,丞相福泽齐天等等的恭迎的话语。
苏凌看去,这些在道路两侧跪拜迎候的百姓,一眼望不到边际,应该是你全关城的百姓都来了。
萧元彻也有些意外,不过过了一阵,便适应了不少,表情含笑,朝着道边迎跪的百姓黎庶不断的挥手致意,点头微笑。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丞相万岁,一时之间,丞相万岁的呼喊之声此起彼伏,山呼海啸,不绝于耳,气氛再一浪高过一浪的山呼万岁声中,达到了顶峰。
萧元彻十分满意,志得意满之下,频频招手,朗声大笑。
却在此时,郭白衣压低了声音朝萧元彻道:“主公,以为如何啊?”
“民心所向......天门关永为我军之关隘也!”萧元彻大笑道。
郭白衣却是似有深意的淡淡颔首,遂道:“只是,如此拥戴主公的庶民和百姓,如此期望主公万岁的庶民和百姓,主公可还舍得屠城乎?”
萧元彻闻言,脸上的笑容蓦地凝固起来,低头不语,再抬头时,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和难看起来,半晌方沉声道:“命令全军,加快速度进城,返回我军大营,还有......文武群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得散了,全部集合,在中军大帐议事,不得有误!”
郭白衣闻言,神情微变,只在心中暗暗叹息,与苏凌对视了一眼。
但见萧元彻再无致意挥手的动作,脸上也无笑意,一脸的漠然,大步当先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身后,山呼万岁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可是,萧元彻再也未曾回头,仿佛再也没有听到一般......
............
天门关,萧元彻大军驻扎地,中军大帐。
文东武西,萧元彻居中高坐,郭白衣和苏凌列在文武的最前方。
大帐之中,夏元让正拱手向萧元彻汇报大军进入天门关之后的事情。
萧元彻神情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波动,认真的听着。
最后,夏元让一拱手道:“主公,目前天门关各项事宜,以皆有我军接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后的户籍、人头的查点和核对......天门关沈济舟所部的俘虏已经统一押在我军大营最后区域,按照官职大小,分别进行看押......等待主公示下,另外天门关前后二门,我军已经驻扎,日夜守卫,末将敢保万无一失!”
萧元彻点了点头,十分满意道:“很好!元让,诸位做得都不错......只是还有几个问题......”
“请主公示下!”夏元让神情一肃,正色拱手道。
“户籍、人口的查点,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萧元彻开口问道。
他一开口,所问的就是关键问题。
郭白衣和苏凌都明白萧元彻的用意何在。
夏元让自然也清楚,忙道:“我军攻破天门关后,秋毫无犯,更未对各家各户有过骚扰劫掠的行为,行军曹业已出榜安民,令他们一切照旧如常,民心已安,至于后续......只等主公示下......那户籍和人口的查点,末将以为,最快还需......三日方可完成......”
萧元彻闻言,却是久久不语,脸色也变得有些不悦起来,看得出来,似乎并不满意。
夏元让顿时一低头,不敢再多言。
半晌,萧元彻方淡淡的冷笑了两声,沉声道:“小小天门关,户籍人口竟如龙台京都乎?......”
夏元让身体一颤,赶紧回道:“自然没有京都人口户籍繁浩,但我军......初入天门,很多事情......”
“我不听这些借口,我只问你,夏元让,明日天黑以前,天门关人口户籍能不能全部查点停当啊?”萧元彻大手一挥,不等夏元让说完,便开口问道。
虽然是问话,但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萧元彻话中的不容置疑。
夏元让心头又是一颤,却赶紧正身拱手道:“诺!末将即刻下令,命他们加紧核查,务必在明日天黑前,核查完毕,将结果呈给丞相!”
萧元彻这才略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俘虏多少?”萧元彻又问道。
“天门关大小敌军,被我军诛灭共计一万三千余,俘虏五千余,余者皆趁乱遁逃......然敌军主要将官十二人,校尉二十八人,千夫长、百夫长若干,皆被我军所获,无一漏网!......主将周昶亦被我军所俘,单独看押,请示主公如何处置!”夏元让忙道。
萧元彻点点头道:“很好,此战算得上大获全胜了......俘虏皆好生看管,待明日天黑之前,户籍人口清查完毕后,我再宣布如何处置,至于那个副将周昶......”
萧元彻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守将府天门关主将吕邝那里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么?”
夏元让忙道:“奎甲将军带领五百撼天卫一直围着守将府,没有主公的命令,不敢擅自攻入府去,那吕邝一直闭门不出,直到现在也还在僵持之中,他也并未言明是反抗到底还是开门请降!”
“哼!好个吕邝!莫非在他心中,修道成仙就是一切,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在意......罢了,命令奎甲,即刻闯入,刀压脖项,看他如何!”
“诺!......”夏元让刚想传令,萧元彻忽的一摆手道:“慢!奎甲鲁莽,要是真冲将进去,打砸一番,有失体统,吕邝虽然失德,但我不可如此,那就......我亲自去一趟吧!会一会,这个修仙的守将!......”
言罢,萧元彻站起身来,便要动身。
郭白衣忽地出列,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主公......主公稍安勿躁......眼下已然后半夜了,咱们刚从阴阳教返回,人困马乏,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善后事情,没有做最后的处置,白衣以为,就算主公要亲往守将府,也不急于一时,不若现下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置完了,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白衣陪着主公同往守将府,去会会那吕邝,也不为迟晚啊!”
萧元彻闻言,略微思忖了片刻,方又坐了下来,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再给吕邝一些时辰,看看他有什么动作吧......明日再去!”
众人点头。
萧元彻又道:“周昶此人,元让和诸位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文臣武将开始各抒己见,什么评价的都有,有人主张杀了,有人主张招降。
但无论主张招降的还是主张杀了的,对周昶的领兵防守能力,皆是交口称赞的。
萧元彻点了点头,按照之前他与苏凌和郭白衣在车撵中早定好的方法,开口道:“既如此,无论其他的人如何处置,那吕邝死不死的并不可惜,这周昶却是个人才......既如此,我意已决,招降周昶!......苏凌何在!”
苏凌心中暗自苦笑,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随即苏凌出列,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丞相,何事吩咐......”
“命你在此次议事之后,即刻前往看押周昶的营帐中,说服周昶,投降我军!不得有误!”萧元彻一本正经道。
“诺!苏凌明白!”苏凌拱手道。
萧元彻似思考了一阵,又忽的转向文臣中的许宥之道:“许先生......”
许宥之正在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其实,之前萧元彻召集众人议事,许宥之基本都不前往参与的,萧元彻也似乎并不在意许宥之是不是前往。
只是今次不同而已,今次毕竟是萧元彻刚刚拿下天门关,许宥之心中还是拎得清轻重的,这才参加。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凑个人头,凑个数罢了,萧元彻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事情,甚至都不会跟他说什么,所以,许宥之自从站在那里之后,就双目微闭,神游天外了。
反正,议事是他们议事,我这个献了大计策,被萧元彻用过之后,就没有什么价值的人,自然没有资格再参与其中了。
就在许宥之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十分罕见的,萧元彻竟然看向他,叫了他的名字。
而且,还不是叫的许宥之,而是,许先生!
许宥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发愣。
直到萧元彻声音又大了些,喊了一遍许先生,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出列,朝着萧元彻拱手道:“微臣在!......”
“许先生大才,以前久在渤海,又是渤海少有的名士,自然对渤海诸将领的脾气秉性十分的了解吧!”
许宥之不明白萧元彻这话的意思,但觉着大才名士这俩词倒是十分的顺耳,于是故意做出一副谦虚模样道:“不敢不敢,宥之只是对他们略知一二,至于大才名士,宥之愧不敢当!”
萧元彻一摆手,竟亲自下了台阶,来到许宥之近前,拉住他的手道:“先生不必过谦,先生之才,先生之名,元彻一直都心里有数的......今次,元彻有事相托先生,万望先生不要推辞才是!”
苏凌暗中好笑,暗道,萧元彻要是做个演员,绝对称得上老戏骨了!
他朝郭白衣看去,却见郭白衣也是满脸似笑非笑。
果然,那许宥之见萧元彻一反常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由得心神一震,觉得受宠若惊,赶紧一撩衣裙,一躬到地道:“主公!主公此言言重了......宥之早就是主公的臣子了,为主公效力,乃是宥之的本分,主公但有差遣,宥之万死不辞!”
萧元彻哈哈大笑,将他掺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宥之不必如此,的确是有一件大事,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让苏凌负责招降周昶,然而苏凌年轻,年轻人做事冲动不牢靠,再加上他对渤海旧将的脾气秉性不甚了解,我怕他一人办不好此事......所以就想到了先生!”
萧元彻顿了顿道:“能者多劳,先生熟悉渤海诸事诸人,我希望先生能在苏凌身边,就招降周昶一事,多多提点与他,协助他,完成招降周昶这件事......毕竟周昶有才,若是他宁死不降,岂不可惜了!”
许宥之闻言,神情大动,再次跪倒拜道:“主公有好生之德,实乃周昶之福气也!......主公放心,微臣必定协助苏长史,完成主公所托,说那周昶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