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受了许多教育，但那些斯拉夫女孩说英语时所发出的浊音仍然十分明显。如果她们现在还在学校里的话，这是会让她们被女士们用教鞭在屁股上抽一顿直到她们哇哇大哭的错误。但这里不是学校，而是突击运输艇的机舱，她们已经毕业了。在这里女士们懒得纠正她们的口音，因为她们即将用自己手里的武器去验证自己所学。

    当舱门闭合时，机舱内暗了下来，她们头顶的刺眼的led灯照亮了她们的头盔与肩甲。女孩们叽叽喳喳地通过头盔内的小队加密语音系统聊天，时不时打量那个同样登上突击运输艇的扬基佬。

    始终没人愿意与他说话。

    并非纪律不允许，而是那个扬基佬身上大大的美国国旗标志帮助女孩们分辨出了他的身份。女孩们哪怕站得再紧密一些也不愿意靠近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都表达了同一种情绪。她们学习过世界历史，学习过政治，她们完全明白自己的家乡为何会变得那样，明白自己为何会遭受苦难。如果那个站在扬基佬机舱角落的男人做出了另一种选择，或许许多悲剧就不会发生。然而她们也知道这种想法完全无理取闹，因此她们用最克制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厌恶。

    史蒂夫·罗杰斯沉默不语，他发现了那些女孩的小动作。

    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块了无生气的石头。他在思考，他想知道如果自己当初没能阻止红骷髅，是不是就能以少数生命为代价遏制如今蔓延整个国家的傲慢，是不是他死在战争胜利之前才是对所有人都正确的选择。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巴拿马战争、科威特战争、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阿拉伯之春、埃及革命——他凭借善良的本性拯救了一小部分人，然后更多无辜者因此失去了生命，几天之前这种事又重演了一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欠了这些女孩一笔还不起的债，而他将要去的地方更是对他曾经的牺牲最大的讽刺，这种黑色幽默让他很难保持乐观的心情。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了亚伯拉罕·厄斯金的判断。

    或许一个善良的人并不能胜任这份残忍的工作，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才是正确的选择。或许复仇者联盟那种和戴着面罩、披着披风的马戏团的管理模式应该改变。或许他应该考虑复仇者联盟未来的出路，是成为义警还是政府的工具，是成为正义的奠基人还是法律的执行者。复仇者联盟是否还有必要存在。复仇者联盟的存在又是否是对秩序的破坏……他需要思考很多问题，他需要在这片战场上思考自己自己曾经为之奋斗是世界为何会变成这样，他需要思考这些问题究竟有没有解决的办法，那个能够抵御预言魔法揭示的黑暗未来的方法是否值得付出许多生命去完成。

    这就是卡西里奥斯给予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是站在未来，还是和过去一同毁灭。

    “为什么不向托尼·斯塔克发出邀请？他是亿万富翁，还是个发明家。”他自嘲道，“如果要挑选和你们站在一起的人，斯塔克的价值明显要高过我这个只会扔盾牌的老家伙。”

    “我在小时候看过你的漫画，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卡西里奥斯耸耸肩，“托尼·斯塔克无法做出改变。准确来说，托尼·斯塔克所能做出的所有改变都基于现状。失去了金钱、遍及全世界的高精尖工业，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很有限。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和我们站在一起，毕竟托尼·斯塔克始终不是一个能够破坏规则的人，因为他已经习惯从政治和金融的食盆里吃饲料……你不一样，史蒂夫·罗杰斯，你经历过战争，你也改变过一次，我相信你能拥有对未来的适应能力。这个世界必须改变，流血事件肯定会发生，反对声也永远不会停止，但你知道我们是为了人类的最核心的利益，即生存做出的选择。”

    罗杰斯想起了卡西里奥斯向自己讲述的那些控制整个世界的组织，九头蛇只是渗入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国际金融组织、军工复合体、各国王室、犹太财阀等等。卡西里奥斯直白地告诉罗杰斯，卡玛泰姬对这个世俗世界冷眼旁观了很多年，世界上许多事根本逃脱不了卡玛泰姬的监视。只要整个世界不发生巨大的改变，那么九头蛇就永远无法清除，复仇者联盟更是无法伤害到那些真正的既得利益者，他所期待的公平与正义永远不会到来。

    这才是萨洛蒙将复仇者联盟称作“超级英雄游戏”的真正原因。

    卡西里奥斯向史蒂夫保证，萨洛蒙的手指正在慢慢攥住那些家族的喉咙，向着最有可能支持他的世俗势力开刀，作为彻底根除宗教力量的准备。九头蛇是怎么渗透进那群权贵家族和秘密社团中的，萨洛蒙就是怎么做，可以说他现在就是其中的一员。一次次宴会并非无的放矢，许多企业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工作和研究，为不朽之城做出巨大贡献。维多利亚·汉德的真正任务也并不全是击杀怪物，暗杀与收买才是情报部门的真正主业。

    马利克家族作为萨洛蒙进入这个世界权贵圈子的引路人，无论是吉迪恩·马利克还是斯蒂芬妮·马利克都对他倾囊相授。只不过接受铁与血教育的萨洛蒙自始至终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暴力是全银河的通行语言”。

    吉迪恩·马利克对此深表赞同，并且加大了收购军工复合体的力度，为不朽之城提供海量的资金支持。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在面临死亡之时，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势都是空谈。吉迪恩·马利克清楚地意识到，资本和法律永远无法凌驾于王权之上，神权更是不存在。更何况这还是个永生不死、无比强大的暴君，唯一可以避免落入悲惨境地，同时让家族获得巨大提升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成为王权。因此他才会极力鼓动斯蒂芬妮为萨洛蒙生儿育女，只要成为王室，马利克家族就将获得过去不曾拥有庞大的权力并且延续千年，这是他做梦都会笑出来的事。

    这种做法不是新鲜事，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也是这么做的。

    或许当年他送来的那些书就是在尼克·弗瑞眼睛底下做出的提示？联想到当时萨洛蒙的神秘笑容，史蒂夫·罗杰斯突然感觉脊背发凉，他没想到萨洛蒙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整个世界。他不知道萨洛蒙究竟在卡玛泰姬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才会让他成长为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年。

    钢铁地板发出轻微的震颤，涡轮引擎的嗡鸣声被厚重的装甲板隔绝在外。突击运输艇起飞了，女孩们按照训练的那样及时将自己固定在地板上，然后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她们将会解救同样深陷人间地狱的孩童，正如女士们拯救她们一样。每位女孩心中都充满了伟大的使命感——对于那时的她们来说，张开钢铁羽翼从天而降的女士们就是天使。如今她们身后的钢铁羽翼即将张开，她们锻炼身体，洗涤灵魂，然后成为拯救他人的天使。

    女孩们在心中祈祷，熟练地默念战斗前的祷词，祈求君主的注视降临到自己身上。

    【吾等乃君主之利剑，吾等乃君主之怒火，吾等无所畏惧。】

    【以身侍奉，以血偿还。】

    【死亡乃君主赐予敌人与异端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