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巴士极富耐心地通过全息影像，向禁卫军解释为他专门定制的盔甲究竟有什么样的功能。这是来自君主的命令，要求零号了解那将陪伴自己一生的动力装甲。当火星铸造厂的计划完成后，将会有一部分人返回地球，彻底纳入禁卫军的统治之下，专门为禁卫军生产武器——零号知道，君主并未将所有技术储备统统交给火星。如果他通过试炼，那些从火星归来的机械学者将会在禁卫军、尤其是他的监视下，有限度地接触一部分禁忌的技术。事实上零号曾经在君主的指引下浏览过卡玛泰姬的监狱与君主带回来的禁忌技术，他知道那些被严密收押的东西任何一件都有可能毁灭世界，有限度的研究对他们了解未来的敌人有所帮助。

    即便未来有专人负责禁卫军的军械，禁卫军也要自己学着保养武器和盔甲。

    来自矮人铸造星球的乌鲁金属能量缆线、来自瓦坎达的振金传动、来自天神组的神经探针与脉冲光纤等部件要如何检查维护，如何通过错误代码了解问题等等。一件禁卫军盔甲的数据量绝不会小于一艘天空航母，大量冶金数据、机械模型与伺服代码如瀑布般划过屏幕，零号经过调整的大脑迅速理解了那些内容。他能够明白自己的盔甲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冶金学成就，装甲的减震系统、伺服系统、传动系统等机械结构体现着怎么样的人类智慧之光。耗费工匠大量心血切割的华美宝石与盔甲的雕塑所展现的艺术美感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东西。

    零号在神经操纵的设计中发现了来自圣盾兄弟会的技术，在维生系统与消防系统中找到了来自斯塔克工业的设计。他很确定君主没有付给斯塔克工业任何版权费，至于圣盾兄弟会，君主已经将那些人类贤者的骸骨存放进来圣殿供人瞻仰，即便那些贤者还活着，他们也会对践行他们理念的不朽之城大加赞扬。

    马尔巴士的任务就是让零号彻彻底底地了解自己身上的盔甲，但零号经过强化的思维能力却发现马尔巴士的影像有些不正常。他随即提出了几个经典的温诺格拉德测试问题，然后获得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保证这个程序没有触碰到禁令。”全息影像突然关闭，紧接着马尔巴士的投影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马尔巴士的影像要生动得多。

    “我知道，我也知道奥创其实就在你手里。”零号点点头，“君主禁止了对奥创进行改进与研究，因此君主必须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男孩。”马尔巴士用机械感十足的合成音说道。零号看不清马尔巴士那被大量侦测仪器遮挡的面孔，也无法通过平淡的电子语音猜测出他的想法。“他是我的君主，我服侍他超过千年。你认为他还不够了解我吗？”

    之前这段马尔巴士的影像只不过是人工智能与结合模型，类似于带有智能的说明书。

    即便有着萨洛蒙的命令，马尔巴士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尚未经历过全部试炼的禁卫军身上，而是使用一个勉强不触碰到禁令的程序来完成任务，直到零号发现了他的小手段。零号并没有生气，他接触过马尔巴士，他知道那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进行完试炼之后才能获得君主代言人的荣誉。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是。

    “就是那个程序没有触犯禁令，你也不止犯下了一个错误。”零号毫无畏惧地说道。他站了起来，俯视着闪烁不止的全息影像，“第一，你通过教学机器在禁卫军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第二，你认为虚假的名誉与权力能够让禁卫军候选者低头。我只服从君主的命令，而不是你的。”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备用爆弹枪，朝着教学用的投影机器清空了弹夹。

    零号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穿上盔甲向君主报告此事。但他思考了几秒钟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低头擦拭手里的爆弹枪零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弥漫在房间里的刺鼻硝烟味只是中错觉。正如马尔巴士所言，君主什么都知道，更何况是发生在不朽之城的事。他相信君主能做出自己的判断，在君主询问以前，他不打算对此提出意见。

    这种开火时的后坐力能让凡人使用者粉碎性骨折的可怕武器拥有极为复杂的机械结构，更别提与神经操纵的盔甲相连的数据网络，电子元件与芯片在重重保护下才不会因为粗野的而损坏。零号只能维护机械结构那一部分，他必须将数据接口连上工程电脑来检修另一部分。他在思考那些同样成为禁卫军候选者的孩子。

    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是现在，他却记不清自己父母的样貌了。他记忆中最清晰的两张脸分别是君主与生物实验室主管、负责基因改造技术的玛雅·汉森。在君主的时间魔法下，耗费了大量资源的基因炼金术迅速展现其应有的强大效果。原本应当持续数百年的生长一闪而逝，将他从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变成一位强壮的成年人。他的身体与心智在短时间内被强行催熟，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许多知识。姐妹会的凡人女孩必须穿着动力装甲才能拿得起小口径的爆弹枪，并且保护自己不受后坐力的伤害，而他则能徒手拿起禁卫军使用的标准尺寸爆弹枪，并且无需保护就能直接开枪。

    他还会继续长高，变得越来越强壮，直到所有后续手术完成并且穿上盔甲。

    试炼不止杀戮，君主对他的期望不止是一件执行暴力的工具。

    他还要经历拥有高等学位的凡人们经历过的考试，阅读堆积如山的书籍，从中提炼出属于自己的智慧，成为君主的顾问，作为未来人类进化的方向与结果。发达的大脑、强健的身体与超群的智慧。这是那些痴迷于毁灭与服务的姐妹会做不到的事，也是君主让他成为禁卫军候选人最根本的原因。他的主人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建设，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零号开始延伸自己的思维。

    在许多文明的神话传说中，神祇创造智慧物种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创造能够理解自己的生物，那么君主创造禁卫军的最初动机，是否就是因为人造人们做不到这点？然而那些迷信的神话所表达的只不过是人类对于无法理解的命运、主宰生死的自然力量的恐惧罢了，他身为禁卫军不应当拥有如此愚昧的想法。

    正如君主所言，神祇没有资格摆弄人类的命运。如果人类始终抱着畏惧的心理，那么统治银河的那天就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