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头来了好多官兵!”众人还没从王攸上京面圣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一则惊心的禀报声让王家今儿在场的各房主事都变了脸。
王子胜回头看向川儿,川儿的脸上同样是惊慌失措,明显这事他不知道。
变故生于肘腋之间!
此时,金陵王家的老宅照壁阔大的空场地上早已站满了人。
光是应天府衙门派来的差役就占了一百多人,都垂手而立在大倒厦紧闭着的朱漆铜钉大门前,再看后头是从金陵城外沿江水师大营调取的五百官兵,皆是持戈按剑挺立在门口,只等一声令下。
在这些人的前头,是现任应天府知府和应天治下各县七品知县,他们鹄立在大门口边上的石狮子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府尊大人,这王家......”
“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应天府知府厉声对身后的几名知县叱责道。看着眼前这座占地数顷的府宅大院,应天府知府不由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久前查抄江南甄家时,他就亲眼见证了这些个权贵人家的豪奢富贵。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护官符中的第三句时刻回荡在应天府尹的脑海中,与此同时,几座蓝呢子银顶小轿正从远处缓缓前来。
“大人,钦差大臣来了!”一个心腹瞧着应天府尹走神,忙趋步上前提醒道。
应天府尹身子一颤,抢步迎了上去,后头的几个七品知县也立刻跟上脚步。
轿子稳稳的落下,从里头猫出来几个身着太监服侍的宦官,他们用手遮挡了一下刺目的阳光,又都齐刷刷的侧目望向身后。
“恭迎钦差大人!”应天府尹大步向前,然后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高声呼道。
随后场间所有官吏尽数鸦没鹊静的跪了下去。
原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呵腰自轿子中走出,瞧着眼前这刀枪林立,闪耀夺目,杀气腾腾的气势,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从袖口处掏将出一份明晃晃的圣旨,双手捧过头顶,然后又轻轻放下,以表对天子的敬重。
“王氏族人何在?”戴权轻飘飘的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应天府尹赶忙回答道:“下官收到消息,今日金陵王氏召集各房主事,汇聚一堂,也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既然如此,也省的麻烦!”戴权呵呵一笑,便是跨过轿杠,朝着王家府宅大门走去。
恰在此时,王家老宅的朱漆大门也呀呀呻吟着被从里头打开,出来的正是以王子胜为首的各房主事。
王子胜自然认得戴权,也注意到了后者手中的圣旨,当即跪接。
“奉陛下旨意,革去王子胜金陵节度使之职,革去王子胧金陵大仆寺员外郎之职,革去王仁户部六品主事之职......”戴权撑开圣旨,按着上面的指示一一朗读道。
皇命钦差,口含天宪!
“查勘金陵王氏族产,钦此!”
“冤......”一个人刚要喊冤,王子胜当即反手打了他一趔趄,然后看也没看他,便磕头道是:“谢恩...万岁!”说着,被叫到名字的人一齐磕头谢恩。
戴权见事情办的如此顺利,也不由分说的给后头的几个宦官打了个手势。
这几个宦官皆是戴权的心腹,也都出自内务府衙门,各个都是理账的好手,江南甄家被抄时,他们也都在场,现如今瞧见戴权的手势,也都各自摩拳擦掌,眼里放光。
别人不知,身为多年在皇帝陛下跟前伺候的戴权却是清楚金陵王氏应该何去何从,于是踅步回身冷声道:“我知道你们混账,这几个月跟着我抄了不少家,前阵子在江南甄家的时候,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只这金陵王家不同别处,你们可要仔细着。若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休怪我无情!”
几个内务府的宦官脸上的神色猛地一紧,连忙称是。
又听戴权训话道:“首要的先把御赐的物件和私产分开来。分门别类,造册呈报,不得有误。其次,族中女眷的妆奁,体己不能一体查封,但是若有私藏者,以逆罪论处。其三,族中田产,店铺,山矿,水亩,也需一一登记造册,并派专人前往实地量取。其四......”说道此处,戴权看了一眼王家的各房主事,“将这些人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得随意走动。”
至于此前喊冤被打的正是川儿,此刻他捂着嘴巴,将口中带血的唾沫吐出。
“老内相,此人并非我府上小厮。”王子胜指着川儿,对戴权说道。戴权审视打量了一眼川儿,一时觉得眼熟,可见其余王家主事默不作声,也就没放在心上。
“慢!”正当戴权发令让川儿离开时,王仁的声音陡然响起,“他来自洛阳。”
戴权斜睨了王仁一眼,狭长的双目之中满是阴冷之色,似笑非笑的说道:“圣旨中并未提及洛阳!”
王子胜长出了一口气,想来王攸入京面圣一事十之八九为真,只是这其中凶险却是有十二分,只因金陵王氏全族的命运都交到了王攸的手中。
戴权又看向应天府尹,后者立时明白到了该抄检的时候,于是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个知县一摆手,他们当即开始分头行动起来,从水师大营调来的五百精兵把整座府宅围个水泄不通,把守府宅中各处出入要道。
至于那一百多号的衙差则是跟在各自的县尊大人身后,有的提着浆糊桶,有的手上拿着封条,有的查看书房,有的撵赶家人,待各房主事皆被关在一处时,只听得后宅乱哄哄人声嘈杂起来,隐隐传来女人的哭骂声。
除二三人外,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自己的屁股上沾了多少屎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金陵老宅尚且如此,只怕各自家中也讨不了好。
王子胜闭目不言,其实早在收到王子腾去世消息的那一天,他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然而王家太大了,就像王仁此前所言,金陵王氏历经百年,除却各家主事分支,嫡系旁门外,还有数不清的寒门,保不齐这里头就有人借着王家的势做出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事。
其实不光是王家这般,几乎所有的权贵人家都逃不开,毕竟这么大的家族,人口繁多,总会良莠不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