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君上……”
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喊声中,齐国大夫种首冲入了临淄城内的宫室之中。
大殿之内,齐侯田因齐正面露焦急之色,脚下的步伐该是已然来回了不知道多少趟。
当听到大殿之外传来的声音,田因齐立时停下了脚步,灼灼目光就这么看向了出现在视线之中的身影。
“青石关战况如何?”
“启禀君上,据田忌将军回报,魏军攻势虽然迅猛,但我军依仗坚固城防仍然有一战之力。”
“田忌将军请君上放心,只要他在青石关一日,魏国大军就难以逾越关隘一步。”
将前线战况简单陈述了一番之后,大夫种首随即上前,将那份来自前线的帛书立刻递到了田因齐手中。
接过帛书,目光在其上飞快地游移着,田因齐脸上的焦急之色立时消减了不少,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沉稳。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田因齐连声感慨了几句,脑海之中又帛书之上田忌所奏报的内容,神情之中却是多了几分凝重。
“虽然青石关前线我军依旧占据优势,但是魏军的人数却不断增多,攻势更是一日猛烈过一日,”
“如此长此以往下去,纵然是铜墙铁壁,也必然有被攻破的那一天。”
手中攥住田忌亲手所书写的帛书,只是略微沉吟之后,田因齐当即决断道:“自开战以来,我齐国便在各地紧锣密鼓地召集可战之兵,如今临淄城内也有了两万士卒。”
“这样,田忌将军在前线抵御魏军情势紧迫,你立刻率领这支大军驰援,以确保青石关不失。”
面对前线十万火急的军情,田因齐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要将临淄城内的大部分军队直接开赴青石关一线以支援田忌所部。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大夫种首却提醒他道:“君上,青石关方向固然情势紧迫,但是却不可将全部兵力投入其中。”
“田忌将军的奏报,除了提及青石关的军情以外,还着重提到了济水防线。”
“自魏军占领济水北岸,我齐国便遭受到了魏国从西、北两个方向的威胁。”
“如今虽然西边的青石关战事紧迫,但是济水防线却也不得不防啊。”
田因齐听大夫种首如此说,立刻回想起了近些日子以来济水一线的回报。
“可是济水一线高宛、博昌等城邑并没有禀报北岸魏军有异动的迹象,大夫是否……”
“等有回报,那就晚了。”面对田因齐对于济水防线的不在意,种首立刻肃声道:“一旦济水防线被魏军所攻破,那么博昌、秦周乃至我临淄都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君上,济水防线不仅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松懈,更需要增派大军、加强防守。”
“这……”
田因齐一番沉吟之后,终于是被大夫种首给说服了,当即便沉声应道:“如此便如大夫所说,派遣精兵五千北上济水,剩下的一万五千增援青石关。”
“不可。”对于田因齐的决定,种首再次给予了否定,“临淄城内同样要留足兵力,以应对突发之事。”
“臣愿领大军一万驰援田忌将军,还请君上允准。”
对于种首三番四次反驳自己,田因齐心中并没有多少芥蒂,反倒是颇为郑重地将他扶了起来。
“此前,因齐曾对田忌将军、邹忌大夫二人说过一句话,今日因齐将这句话送给大夫。”
“齐国,拜托了!”
“定不负君上重托。”
种首走了,带着田因齐的军令与重托走了。
看着那道身影从自己眼前缓缓消失,脑海浮现刚刚田忌禀报的战况,回想起昨日收到的邹忌已经成功说服越王的消息,田因齐只觉得心中的石头好像微微松了松。
“上苍垂怜、先祖庇佑,我齐国定能够度过这场灾祸。”
喧闹的白日渐渐远去,宁静的黑夜逐渐将整个大地所覆盖其中。
齐国北部高宛邑,城中的黎庶都已经入睡,只剩下了城墙之上火把燃烧的声音,以及数里之外那条济水的水流之声。
作为济水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临淄城的西北门户,高宛的位置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前世的孙膑曾经在这里留下了“军重踵高宛,使轻车锐骑冲雍门”的计谋,说的是如果将辎重放在高宛,只需战车就可以直冲临淄。
“啊……”
似乎是因为夜深了,一道哈气声却是在高宛的城头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闷的拍击声。
“啊!”
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疼痛,一名年轻的齐军士卒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谁打我……仓伯”
“臭小子,值守还敢松懈,你不要命了。”看着面前那张带着几分畏惧的稚嫩脸庞,一名看起来就饱经沧桑的齐军老卒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和你说,万一北岸的魏军打过来了,就你这样的,想逃都逃不了……”
老卒的喋喋不休并没有令年轻的士卒生出多少畏惧之心,反倒是引起了他的轻声念叨:“哪里会那么容易打过来,这几个月里天天都在说魏军会来,可是连魏军的一个影子都……”
似乎是念叨得烦了,年轻士卒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前方,只不过就这么一看,惊骇的神情立刻爬上了他的面容。
只见远处原本平静的济水之上,此刻已然被一道道漆黑的庞大身影占据,而在那漆黑的身影之上是如同星辰一般众多的火光。
张大眼睛打量,借助着微微火光仔细观瞧,一个篆字出现在了年轻齐卒的视线之中。
“魏……魏……”
“魏军来了!”
“唉!”
又是一道痛呼声响起,仓伯那带着沧桑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了年轻齐卒的视线之中,而与这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
“快去禀报大夫,就说魏军趁夜来袭。”
“好。”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年轻齐卒连忙向着后方跑去,可是跑了几步之后他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仓伯……”
“我没事,快去!”
“好……”
“哒哒哒……”
伴随着一道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年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城头之上,而那位被呼作“仓伯”的年长士卒则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
几乎就是在魏军进攻的第一时间,高宛邑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一切都已经显得太迟了。
在数艘战船的运载之下,早已经枕戈担待的魏军前锋迅速渡过了济水,并趁着高宛城内的守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顺势夺下了这个济水防线的重要支点。
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发生在高宛,而是在齐国济水防线的各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着。
在己方黄河舟师的协助之下,近两万魏军前锋从历下至博昌的三百里水面分段突破,趁着齐军反应未及的机会迅速在南岸站稳脚跟。
后续五万魏军主力紧接着跟上,夺取了齐国在济水防线之上的一个个战略支点,至此魏军筹备已久的济水战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谁也不会想到,统率魏国这支渡河大军的统帅,竟然会是许久未曾亲临战阵的魏国名将。
魏国相国,公孙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