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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明月双眼红肿,凝望着上官通越来越缺乏生机的脸庞。
泪水早已哭干,公主府派出去的其他队伍也已陆续回归,却并未带回哪怕任何一位普通医师。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的绝望感将她包围,仿佛置身于无尽的冰冷黑暗之中。
一直以来,上官通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伸展开繁茂的枝叶,遮蔽着树下的一方沃土。
而上官明月则是生长在树下的一朵小花,在绿荫的庇护下,自由愉快地发芽、盛开,茁壮成长。
一想到头顶上大树将倾,难以描述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
“哪里来的大鸟!”门外忽然传来刘博威的声音。
“君怡小姐!”紧接着,是李涛的一声惊呼。
上官明月心头一喜,随后传入耳中的,是一道让她这两日魂牵梦绕的声音:“清风山,飘花宫,钟文!”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狂奔而去,那股子疯劲,将一直陪在身侧的李忆如着实吓了一大跳。
推开门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威武不凡的猛禽,身高一米开外,双翅张开几乎可达四米,浑身羽毛乌黑透亮,唯有头顶处却是一片雪白,口中发出“咕咕”的响声,似有威慑之意。
猛禽背后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眉清目朗,女的温婉俏丽。
不是钟文和上官君怡又是谁?
看着含笑从猛禽背后跳下来的两人,上官明月压抑良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开来。
“姑姑!”
她猛地撞入上官君怡怀中,失声痛哭,本以为流干了的泪水,竟然再一次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月儿,苦了你了。”看着最最疼爱的侄女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上官君怡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说不出的怜爱和疼惜。
这一声温柔的抚慰,更是勾起了大小姐的苦涩心酸,她竟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满腔的委屈都一次宣泄完。
在清风山上相处日久,钟文心知这位上官家的大小姐心高气傲,是个十分要强的女孩,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梨花带雨,眼圈浮肿,这几日来她所承受的压力和伤心,不问可知,心中也不免唏嘘。
良久,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上官明月香肩抽动着,离开了姑姑的怀抱,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转过头去,钟文坏笑着的脸蛋印入眼帘,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看什么看?”她明知钟文是为救治父亲而来,想要道谢,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我在看大花脸。”钟文笑嘻嘻道,“红一块白一块,可有意思了。”
“去你的,你才大花脸。”上官明月啐了一口,双手却于不知不觉间半掩住脸颊。
“好了,不要欺负月儿了。”上官君怡轻轻推了钟文一下,轻声埋怨道,“快去替兄长看看吧。”
“姐姐有命,怎敢不从。”钟文对上官君怡报以温柔一笑。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公主府,你们不能进去……”
正说话间,园子外头传来了丫鬟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紧接着,一名丰神俊朗、威武不凡的金甲将军夺门而入,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金光闪闪,与手中长剑上的耀眼光芒交相辉映。
金甲将军无视身旁两名丫鬟的拼命拦阻,大摇大摆地闯入公主府的花园之中,面上神情笃定,没有丝毫迟疑。
紧随其后,二十余名将士鱼贯而入,一个个样貌不凡,神光内敛,身上穿戴着淡金色的铠甲,虽然不似金甲将军那般闪亮,品质却远非普通甲胄可比。
“折柳将军,你身负保卫帝都的重任,不好好巡视,却擅自闯入我这公主府中,是何道理?”李忆如也已经出现在了园林之中,对于眼前的景象,她多少有些意外。
“末将长潭折柳,参见出云公主殿下。”金甲将军双手抱拳,对着李忆如施礼道,“适才末将远远看有人歹人御使飞禽灵兽闯入公主府中,担心殿下安危,情急之下失了礼数,还请殿下恕罪。”
“折柳将军有心了,误会一场。”李忆如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十分悦耳,“府中并无歹人出没,不过是友人带着宠物前来玩耍罢了,诸位将士辛苦了,还请回去罢。”
钟文这才注意到李忆如,只觉眼前这位少女公主丽质天成,端庄华贵,丝毫没有皇室子弟的骄纵之气,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柔情,令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心。
“公主殿下,大乾律法,若无特例,不得在帝都上空驾驭飞禽。”长潭折柳摇了摇头道,“还请殿下交出这两人,由末将带回去详加审问。”
李忆如脸色微变,软语央求道:“折柳将军,我这两位友人并不知晓帝都规矩,都是忆如贪玩惹的祸,不知将军可否通融一二。”
“帝都空域,事关皇城安危,帝国兴衰,岂是儿戏。”长潭折柳不依不饶,“还请公主勿要让末将为难,将那二人和这头凶禽交由金甲卫审讯,若是确认并无威胁,末将自会放他们自由。”
见长潭折柳不买账,李忆如一时有些束手无策,帝国公主虽然尊贵,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真要硬碰起来,金甲卫占着道理,完全不需要给她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萧擎敢直接出手封锁公主府的缘故。
“公主,既然老霍犯了错,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让我陪他们走一趟吧。”霍通天忽然开口道。
李忆如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知道霍通天怕耽搁了上官通的治疗,打算顶替钟文前去接受金甲卫审讯,心中感动,暗赞此人忠义。
却见长潭折柳摇了摇头,伸手一指钟文和上官君怡道:“末将适才看得分明,驾驭飞禽的,乃是这位少年和上官君怡小姐,与你何干?”
众人闻言均是面色一变,长潭折柳对于此事的执着有些超乎常理,上官明月和李忆如对视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一派胡言,刚才明明就是我老霍骑着大鸟进入公主府中,与这位小哥有啥关系?”霍通天怒道,“莫非金甲卫就可以胡乱污蔑他人。”
长潭折柳对霍通天的话语置若罔闻,依旧恭恭敬敬地看着李忆如道:“职责在身,若是殿下不愿交人,末将只好亲自出手拿人,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你……”李忆如性子温顺,人见人爱,何曾受到过这等待遇,一时气急,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将军,既然殿下已经交出驾驭飞禽之人,你又何必非要指鹿为马,另找他人。”风尊者忽然开口道,“若是你当真不讲道理,有老朽在,金甲卫虽强,也未必能够带得走这位小哥。”
“见过风尊者。”长潭折柳纵然骄横,对于灵尊大佬却也不敢不敬,“金甲卫执法,还请尊者勿要插手,免得替盛宇商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盛宇商行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风尊者眼中闪着精光。
“风老头,年轻人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上空幽幽传来。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凌空而立,白发白须,圆圆的脸上红光满面,竟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
“萧半山!”风尊者脸色剧变,“你们萧家终于肯露面了么?”
“什么露不露面的。”萧半山一脸和气,“老夫只是路过此地,看不惯风老儿你仗着修为高深,阻碍金甲卫执法,路见不平,想要劝你一劝罢了。”
“原来你竟是这等急公好义之人。”风尊者冷笑一声,脸上流露出不屑之色。
“那是自然,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以武犯禁,我大乾如何能够国泰民安?”萧半山呵呵笑道。
“你只是路过此地,怎知谁对谁错?”风尊者不耐烦道,“老夫亲眼见金甲卫颠倒黑白,不辨是非,才挺身而出,你待如何?”
“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你我二人都不出手,小辈的事情,就让小辈们去折腾,如何?”萧半山仍旧是满脸慈祥,“否则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你也未必能赢得过我。”
风尊者面现迟疑之色,他知道萧半山所言不虚,两人若是开打,自己的胜算并不大。
“风老。”一直默不作声的钟文忽然开口道,“这位萧尊者的意思,是不是只要你不出手,哪怕我把这些萧家走狗都揍趴下,他也不好对我出手?”
他说到“萧家走狗”的时候,毫无顾忌地伸手指了指长潭折柳和身后的一众甲士。
“小子,管好你的嘴。”长潭折柳长剑出鞘,遥指钟文面部,眼中露出阴狠之色,他身后的二十余人脸上也纷纷现出怒容。
“钟小哥莫要小瞧了这些‘萧家走狗’。”风尊者哈哈一笑,只觉这少年很对自己胃口,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能够选入金甲卫,无一不是天轮修为,否则区区二百甲士,如何能够保得帝都太平。”
“走狗就是走狗,便是穿金戴银,也显不出个人样。”钟文脚下一晃,居然将自己送到长潭折柳的长剑前方,鼻尖与剑尖相隔不过一寸,云淡风轻道,“麻烦风老看好了天上那位萧尊者,免得他出手偷袭于我,须知萧家人最是没脸没皮,不讲信用。”
“钟文,你……”上官明月见钟文居然主动挑衅天轮高手,不由得吃了一惊,待要上前阻拦,却被上官君怡轻轻拉住。
“没事的。”上官君怡柔声道,看向钟文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自豪。
“难道他已经……”上官明月心中一动,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文。
“小哥放心。”见钟文摆出这幅姿态,风尊者虽觉他看上去过分年轻,却也不便落了他的面子,“老夫担保,萧老儿绝对动不了你分毫。”
“很好,既然你自投罗网,倒是省去了我不少力气。”长潭折柳丝毫未将面前这名少年放在眼中,“跟我走吧!”
话音未落,只见钟文伸出右手,空气中忽然现出三个耀眼夺目的小太阳,每一个都散发着无比炽热的气息,狠狠向他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