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和委屈在这沉烟如雾的香气里、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中,仿佛再忍不住,她紧紧地扯着他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就算赢了姨母,惩治了表舅,可她依然心寒。
前生她和二妹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不管真心假意姨母都还是努力说和,可她真没想到姨母这辈子竟要杀她。
也许是她太贪心,再活一世,她原想要宝宝平安,想要父亲和身边人无恙,想要和唯一的妹妹和解,想要和宠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姨母解开心结,哪怕她初衷是捧杀自己。
更……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宁度日。
可到如今,除了孩子,父亲和身边人只得暂时平安,而其它仿佛依然走向了和前世无异的结局,连他的身边都有了其他人啊。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她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呢喃。
苍乔只觉得自己冰冷阴暗的心,此刻被她的泪水浸润得复杂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地抱着她,长指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纤细的脊背,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哄着她。
“好好,讨厌罢,反正,你讨厌咱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时隔多年,他的小姑娘又被他拥入怀中了。
多年前,依然记得萧家长姐第一次抱着她出现在绝望而麻木的自己面前。
小小的姑娘笑吟吟地伸手抱住少年的他,仰头软软地道——
“你真好看,别哭了,若若喜欢你。”
那么柔软温暖的小姑娘,让他觉得这肃杀人间原来还有可以留恋的温暖。
再到萧家长姐去世,那个小小的人儿披麻戴孝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小舅舅,娘亲,娘亲她走了……你不可以走,你要永远陪着若若……不可以离开我……”
苍乔眸光悠远冰冷,随后闭上眼将高挺鼻尖埋进她青丝间。
他的小姑娘啊……
不知过了多久,明兰若哭累了,才平静下来
她也不说话,只闷闷地抽了抽鼻子,想要爬起来。
原本轻抚着她脊背的修长却忽然一按,将她按回自己怀里。
苍乔淡凉磁性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怎么,哭够了。”
明兰若有些羞窘,她吸了下鼻子:“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到悼王府?”
从国公府到悼王府也不过两刻钟的路,这马车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苍乔指尖勾着她的发梢轻扯:“你不是想哭么,咱家索性就让车夫在城里多转几圈,你也好哭舒服了。”
明兰若俏脸微红,闷闷地道:“我……哭够了,回去吧。”
虽然发泄了一通积攒已久的情绪,心底舒服了,可偏对象是他,还真是……尴尬。
苍乔轻笑,抬起手指随意地轻敲了下车壁,一直跟在车边的小齐子立刻示意车夫。
一行人往悼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明兰若下了车,却见苍乔也跟着自己下车。
她愣了一下:“你不回去么?”
苍乔危险地眯起凤眸,轻嗤:“过河拆桥的丫头,刚糊了本座官服满襟眼泪鼻涕,现在就赶本座走了?”
明兰若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鼻尖,又羞又恼,这人真是一张嘴从不饶人!、
凭白叫她对他心软!
但她还是别开脸,低声道:“也该给您复诊了,顺便一起用晚膳罢?”
苍乔低笑:“这还差不多。”
“娘亲!”小小的人儿忽然迎面跑来,扑进她怀里。
小希力气大,她趄迾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摸他的软绒小脑袋:“做什么呢,跑那么急。”
小希才要说话,却忽然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你娘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这崽子这么粗鲁地撞。”
小希看着抱住自己的人,撅嘴:“你这个欺负我娘的讨厌鬼,快把我放下来,滚出我家!”
小齐子几个吓了一跳,这小子真是够无礼,千岁爷倒是对他格外容忍。
明兰若轻咳一声:“小希,不得无礼,千岁爷帮了娘亲拿回了嫁妆,娘亲请他回来用膳的。”
小猫似的人儿这才老实了,朝着苍乔做了个鬼脸:“好吧,看在小钱钱的份上,那这次就许你抱着我了!”
苍乔看着怀里的小崽子,挑眉:“你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像谁,刻薄得很。”
明兰若看着他抱着小希,暗地唏嘘好笑,像谁,自是像你……
两人转身进了王府,天色已暗,雨雪消停,一盏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带着黄昏暖意。
景和、春明与小齐子几个低声说着家常话。
明兰若恍惚间只觉得,身边的他抱着孩子在身边和孩子斗嘴,一路顺着廊亭前行,倒像是是一双夫妻带着孩子同归家用晚膳,合家团圆一般。
寒风轻掠,她温淡地一笑,心情平静下去。
既不知前路如何,那就这么一往无前地顺着本心走吧,如今这一刻岁月静好,便享这一刻安宁也是好的。
王嬷嬷很懂事地在花厅备下了几桌热气腾腾的涮锅子,满台都是涮菜和新鲜牛羊鱼肉片等。
今日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桌上的菜品都好了许多。
明兰若吩咐了其他人都一起坐着用膳,她和苍乔、小希则坐在屏风后单开一桌涮锅。
她吃了一会,瞧了瞧外头,见着无名先生也高兴地喝着小酒,却想起另外一个人呢:“隐书生怎么没来?”
正在往小希嘴里塞丸子的苍乔拿筷子的手一顿。
小希“啊呜”一下将丸子啃了:“先生这两天病了,整日在房间里睡觉呢。”
明兰若微微蹙眉:“怎么病了,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让人给他送菜了没有?”
王嬷嬷等人面面相觑,好像,他们都忘了这一茬。
明兰若蹙眉:“让人去看看隐书生,算了,我去吧,顺便给他看看病。”
“唰!”苍乔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古怪:“你怎么那么关心那个书生?”
明兰若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挂那文弱书生,也许是这样热闹的时候,只他一个人孤孤孤单单地在病床实在可怜。
她只道:“他是小希的先生,关心也是应该的。”
苍乔心情有些不太好,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好,只淡淡道:“不许去,真要看病也得你吃完。”
说着,他冷冷看了一眼小齐子:“小齐子,你去给人送东西。”
王嬷嬷赶紧起来:“是老奴失职,老奴马上去,不敢劳烦公公!”
“不不,这是主子爷交代的事,自然咱家去!”小齐子把嘴里的菜吞下去,然后随意抓了一盘涮好的菜,一溜烟就跑了。
速度快得王嬷嬷都来不及说话。
明兰若有些纳闷,也没多想,就坐下了,继续用膳。
一餐饭上,有小希儿这活宝在倒是热闹非凡,气氛温馨。
哭了一场,郁结之气散了不少,现在荷包有了足够的钱,无名先生也到了手,倒是只剩下对盼头了。
明兰若甚至心情好地喝了两杯,冷艳的粉容都染上了明艳娇柔之色。
“少喝点,你还要给咱家复诊。”苍乔看着她那浑身松懈,眉眼弯弯的样子,微微挑眉。
他诱她喝了那几杯是为了让她忘记要去给隐书生看病的事,不是打算让她把自己灌醉,忘记给他复诊。
毕竟,他还希望早点“康复”,才好拿她试试他的“刀”。
明兰若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怎么,苍乔,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来来来,我给你摸摸!”
说着,她突然伸手就朝他衣袍下摆抓了过去。
还隔着小希,她这粗鲁揉搓自己下腹的动作,让苍乔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死丫头发什么酒疯。
他抬手就一把扣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抓的爪子,细白的面皮微微涨红,瞥了一眼边上的小希。
小希吃撑了,跟只奶猫似的蹲在凳子上边打嗝,边舔小手指上的肉汁,见他看过来。
他皱皱小鼻子,打了个饱嗝:“嗝,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摸摸你怎么了?”
苍乔:“……”
这对野猫母子真是一路货色,吃饱喝足就开始嚣张了。
他看着怀里挣扎的女人,干脆地将她直接扛上肩膀,往房间走:“别动了,回房间!”
说罢,他看了眼小齐子,小齐子立刻过来把小希抱出来。
景和见状,眉头一皱就要冲出去挡,却被春和拉住了手腕。
春和朝着她无声地摇摇头:“大小姐要给主子看诊。”
其他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出来的,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出身,哪怕少年时跋扈了些,却也不是谁都能近身的。
她肯让千岁爷抱着走,必是心底有着爷,不管他们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都被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插手的。
苍乔径自扛着明兰若在走廊上慢慢地走,轻声哼着江南的小戏:"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呜……难受。”明兰若闷闷地敲他的背,她只觉得脑子很热,浑身都乏力,像在云端,不知身在哪里。
苍乔轻笑出声,将她从肩上托起来,托着她的腰臀,跟抱孩子一样:“这样总好了吧?”
明兰若眼神迷离,低头看着托抱着着自己的人。
夜未央,昏暗嫣红的宫灯为他俊美的容颜镀上一层柔软的光,他凤眸融金,含笑看着她的样子,让她心头又轻又软。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旁的人,就像他在她死去时,紧紧抱着她的那一刻,只得她和他。
这是梦罢……
她忽然笑了,那就让她放肆一回吧。
她低头,忽然捧住他的脸,在他微微睁大的幽冷凤眸时,吻上他的薄唇。
嗯,九千岁的味道,很不错。
苍乔,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哪,够甜了吧,一到周末就忙~~唉,十二点还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