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镇的战斗不到两个时就结束了。
大街上散布着数百具土纺尸体和战马的尸首,血腥味气冲牛斗。
战士们毫无顾忌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大街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累坏了,连夜行军,又撵鸭子似的追剿土匪,他们连包扎自己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精疲力竭。
此战毙匪数百,俘匪近千,缴获的武器堆积如山。我军有飞机助战,敌人败之惨烈陷入极度的恐慌,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刁翎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搞笑的是,在刁翎镇内,张雨新为了给熊式辉接风着实下了血本,竟然杀了三头猪、五只羊和两头牛,还准备了大量猴头、木耳和狍子肉。
方司令审时度势,眼见部队疲惫至极,下令先吃饭,然后再打扫战场及辨认俘虏。
于是,土匪们备下的接风大宴正好成了我军庆贺胜利的“饕餮大餐”。
土匪“军部”附近,战士们席地而坐,手拿大块狍子肉手撕口咬,还喝着大碗的还童茶,吃得不亦乐乎。
肚里有了食,身上就有了劲,战士们豪气冲,边吃边唱起来: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歌声此起彼伏,满镇子回响,唱得阳光明媚,唱得群鸟飞翔……
军部大院内,不断有干部进进出出,方司令意气风发,站在讲台上向几十位排排站立的各级干部挥手致意:
“同志们!请坐!……
我,这一仗打得好啊!一个多时就全部解决战斗,斩获颇丰,才伤亡几十人。
哈哈,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回头我给大伙请功!
好了,废话少,现在开餐!”
大院里顿时热闹起来,众干部围着大盆的肉块,纷纷伸筷子抢食,一个个笑逐颜开。
几个夹到肉的干部一边大嚼大咽,一边笑着相互打趣——
“老刘!你他娘打仗爱占便宜,吃肉也爱占便宜,瞧你那块,比我这大一倍!”
“哼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打仗和吃肉是一个道理!”
“老郭,那马家油坊是我们打下来的,你他娘却半路杀出把战利品抢了一半,这怎么?”
“嘿嘿!你们又没贴封条,凭什么是你们的?谁手快是谁的!”
“娘的,瞧瞧,瞧瞧,寒不寒心?这是什么友邻部队,简直是土匪!”
“去你个蛋!要不你连我们一块剿了?”
“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有的笑得连肉都喷出来了。
在一片欢笑声中,独立4团的于团长突然拍了拍周正的肩膀,怪眉怪眼地道:
“我老周,我就纳了闷了!我们独立4团是主攻,怎么倒让你们抢了先。
你们独立6团不但第一个攻进镇子,抓的俘虏还最多。你倒看,这是为什么?看来是我独立4团的腿短呐!”
周正连忙谦虚,“别别别……老于……主要靠你们,你们在北门打得凶,把土匪都赶过来了,让我们在南门捡了个现成便宜。”
于团长不依不饶:“别谦虚,周团长,是你指挥的好!……我,在东安你们没打好,看来是憋了一肚子火……嘿嘿,你得敬大伙一杯!这首功非你莫属,回头战利品你们多分点——”
大伙也跟着起哄。
周正见状也不推辞,站起身来大声道:“好!我就借这杯酒敬大伙一杯,感谢大伙对我们独立6团的照顾。”
“对!这样才像话嘛!”众人纷纷举杯。
“可是,同志们,我想——”
周正突然话锋一转,大声补充道,“这首功根本不该属于我,而应属于另一个同志!”
众人一愣,随即大为感慨,以为他要把功劳让给先前被降职的谢团长,好让他官复原职。
谁知周正却接口道:“我认为……这首功当属孟团长,他当之旡愧!”
“啊?”
“什么?”
众人一片惊呼,一个个甚是不解。几个团以上干部却微微点头。
周正环顾左右,目光灼灼,“我,这刁翎城坚台高,土匪们装备精良,要不是孟团长那个看似不可能的计划实现了,哪有这么顺水顺风?”
“什么?”
“什么计划?啥意思?”
“就是,神神秘秘的。”
一众营连干部议论纷纷,脸上都是不解之色……
“我来两句!”
独立旅的谭旅长“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异常深沉:
“同志们!这一仗我感慨良多!实话,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落伍了,简直都跟不上趟了!
我,啥也别了,这首功必属孟团长,实至名归,毫无争议!”
杜参谋长在一旁笑呵呵地拍了拍谭旅长的肩膀,接口道:
“老谭啊,不是咱们落伍了,而是人家太超前了。
我,连我这个参谋长都没能参透,差点毁了人家的奇思妙想。
嘿嘿,我孟团长,孟团长在哪呢?我得给你道个歉!”
人丛中周大虎大喊一声,“报告首长!我们团长发现一个地道,带人去搜索去了!”
“哦?那就先记下,回头再!”杜参谋长很认真地。
杜参谋长这么一,让李政委甚感欣慰,他笑着夸奖道:“好!参谋长虚怀若谷,应该鼓个掌!”完,竟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李政委的话,顿时引来一片掌声。
方司令哈哈大笑:“老杜,你这是将我的军呐!当初我也以为他是瞎胡闹,甚至还以为他是哗众取宠!……嘿嘿,这么看来,我也得道个歉!”
人丛中忽然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独立4团的史营长。
于团长看看手下,不解地问:“史营长,怎么了?好像有什么意见呐?”
史营长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长叹了一声。
于团长就有些奇怪,大声道:“嘿……我……有什么话你就嘛!干嘛吞吞吐吐的?”
史营长愣了两秒钟,突然大声道:“报告团长!我手下的一连不见了!据让孟团长给截走了,是把他们征用了!这这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唏之声。还没等别人话呢,于团长己经抢先开口了:
“唉,我的这些兵啊,就是死脑筋,这也算不得什么,回头他给我们还回来就是了!
不过,话又回来,这也太不地道了,谁不想多抓俘虏?……这么干?有点太出格了!”
谁知谭旅长却恼了,他绵里藏针地:“我于团长!听你那意思,你还对人家还有意见呢?
换了是我,别他抢一个连,就是抢一个营,一个团,我也愿意……
要不是人家,咱们能打得这么顺?”
“嘿,你这当旅长的,怎么话呢?”于团长有点受不了了,大声反驳道,“这一码是一码,就没有纪律了?都这么干,还不乱套了?”
杜参谋长插话道,“老于,我觉得孟团长不是那样的人,没准他发现了什么,感觉兵力不够,所以才借了你的兵……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也可以理解嘛!”
“好了!咱们先不讨论这些了!”
方司令挥手打断了众人,转身命令一旁的孙连长:
“孙连长,你带着警卫连去接应一下,一定要把他们安全带回来。务必!务必!”
方司令一连了两个“务必”,足见他的重视。
方司令现在满脑子就是,孟占山到底怎么样了?从部下汇报的情况来看,孟占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他不会征用兄弟部队!
不过,以那子之能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儿,方司令多少放心了一些,他挥了挥手,大声道:
“好了,继续吃饭!”
众人在一片议论声中继续开吃,人群中混杂着震惊,兴奋与不解……
谁知孙连长却一去不复返,一直到吃完了饭都不见踪影,方司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仗打到现在,方司令很为自己在最后时刻采纳了孟占山的意见而感到庆幸,同时,也为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战将而感到窃喜。
这家伙太罕见了,他那充满想象力的脑瓜和思维方式,在一帮勇猛有余而智慧不足的指挥员里显得是那样的鹤立鸡群,如果让他像风一消失了,方司令简直无地自容。
方司令正自胡思乱想,孙连长忽然“砰”的一声推门闯入。
“司令!坏了!坏了!”孙连长还没来得及敬礼就大声报告道。
方司令大急,“怎么了?”
“司令,我们搜遍了整个地道,地道一直通向镇外。我们分成多个方向一直追出十几里,都不见孟团长他们的踪影……”
“啊?”
方司令不由惊叫出声,他的心像被什么突然抻了一下,左胸袭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孙连长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发颤,“我们在西面抓到一个受婶队的土匪,据他交待,残匪足有六七百人,还有几个匪首。孟团长他们人数不多,一旦交火,恐怕会吃亏!”
闻听此言,方司令顿现惊骇之色,“坏了……坏了……”
眼见方司令如此,于团长有点不以为然,“司令,至于吗?……他一个做团长的,还不知道个敌众我寡?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
“至于!……你以为他是谁?……他是孟占山!……”方司令的声音已经近乎嘶吼。
眼见方司令如此失态,众皆愕然,方司令的声音分外烫人:
“他拦了你一个连?操,他为什么不拦你一个团?”
于团长傻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方司令如此话,不由得浑身发颤,满面胀红。
还没等于团长反应过来,方司令已经用近乎咆哮般的声音大吼道:
“谭旅长!火速出发!……
带领你们旅一路向西,一定要找到孟占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