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
莫非现在很热?不,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是有点凉的……
只是浑身的皮肤和肌肉都像是消失了一样,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左手的小臂姑且是用修复咒接合了断骨,可刚才毕竟是骨折了啊,被尖利的断骨划伤的肌肉修复咒可是恢复不了的。
然而,一点痛感都没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好热啊——”
明明连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可总觉得有一种紧绷的闷热感自周围一个劲地压迫过来,烦躁感在不断加剧着……
“压缩罐头里的火腿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玛卡摇摇晃晃地走在无人的巷道中,双眼迷离恍惚,和卢娜发呆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些路灯的光线自远处遥遥照过来,把他身后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那影子随着他摇晃的步伐,不停地扭曲着,宛如一条委内瑞拉毒火森蚺。
此时在他的视界中,周围的环境都恍若失去了色彩,变得如同走在一张褪了色的麻瓜老照片里一样。
巷道变得蜿蜒不平,时而如海浪一般峰谷轮换,时而如过山车一般上下颠倒,令他怎么都没法好好地维持平衡感。
当然,事实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颜色的。
在整个视野范围内,一切带有魔力的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斑斓。
对,这就像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用洒水壶喷洒出水雾时,那若隐若现的彩虹一般。分明连颜色都没法儿分清楚,可就是能感觉到那种暧昧的缤纷。
“唔……想要保持一定的清醒,果然很难啊……”
玛卡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墙,趔趔趄趄地把脚一步步地往前搬。
虽然脚下完全没有踏着实地的触觉,可他平时就习惯了精确的步伐,眼下条件反射式地向前挪动,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虽然这魔药的用途完全意义不明,可是……”
他时不时地在心中自言自语着,费力地维持思维的运转,免得脑袋彻底罢工。
“……可是,到时候见到了维莉,还是夸一夸她吧……毕竟她本来就对魔药学根本不擅长……”
“啊——好热啊!”玛卡口齿不清地嘀咕道。
就在这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影,被巷外的灯光勾勒出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嗯?谁在那儿?”
那个黑影在说话,可声波一路扩散开来,在巷道的墙壁上来回反射,最后又被耳廓收集到了玛卡的耳朵里。
那声音,就那么变了调,音量也大得惊人,就像是要在他的耳膜上穿个孔一样暴躁。
“啊——”
玛卡张了张嘴,声带却只是在无意义地震动。
“哼……醉鬼吗?”巷子口的人影冷哼道,“也行吧,就权当是今晚加个班了……”
“魂魄出窍!”
话音未落,一片灰蒙蒙的光线出现在了玛卡的视线之中,并向他这边直扑而来。大概是因为幻觉的关系,那本应如撒网般覆盖过来的水灰色魔力,此刻也变得扭曲翻转了起来。
虽然根本听不清对方念的什么魔咒,可他光看那魔力就知道,是夺魂咒来了。
玛卡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抬起右手,可手中的魔杖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兴许在之前走过的某段路上吧?
扭曲变形的手里,没有同样扭曲变形的魔杖,至少这个事实他在一瞬间就及时反应过来了。
就在那片灰色的光幕即将将他笼罩起来的那一刹那间,玛卡耷拉着眼皮,半伸着的右手猛地一挥。
霎时间,如潮般的魔力一涌而出,将那灰色的魔力光幕彻底冲散了。
“粗暴的魔力使用方式……浪费、真浪费……想不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
心底的烦躁和抱怨同时鼓胀而起,就像是被放大镜扩大了一般,几乎转眼间就铺满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火焰熊熊。”
穷极细节的研究和无数遍的练习,让他在和非洲老一辈巫师一样无杖施法的同时,还保持着高度的精确性。
可即便如此,他也需要有声吟唱才能保证完成度。
点燃魔力形成的火焰,没有如上课时那般变成一条火龙。可就算形态不太规则,那也是一片足以遮蔽视线的高温火海。
“啊……又浪费魔力了……所以我才不喜欢无杖施法……”
保持精确的代价,就是消耗更多的魔力,去刻画并维持那些残缺的规则符文罢了。
巷子口的那个人影被烧伤了,也被吓跑了。从头到尾,玛卡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一直都是一个扭曲的黑色轮廓,仅此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就算那人站在他面前给他看,也只会看到一片杂乱不堪的魔力光辉而已。
看不看都一样了。
玛卡根本没工夫考虑这些东西,他仍在拼尽全力保持着思维的运转,并时刻注意着视野中的那无数块跳动着的魔力光斑。
“啊……好热啊!嗯?那个是……什么?”
他忽然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加快了绵软错乱的步伐,歪歪扭扭地往前行进着,向视线中的目标走去。
那是一团难以形容的混乱色块,一条条光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人形。
“嗯……人?类人神奇生物?还是……”玛卡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不停地走着,心里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看起来很漂亮……是什么呢?果然是人吗?”
然而,无论他走得多快、多晃悠,那个人形却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远,还是在视野中的同一个位置,可那色泽却逐渐转变成了淡金色。
“看起来……有点像……卢娜?”玛卡突然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眯起了双眼,“哦……那应该就是患者口中那所谓的‘女神’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摇了摇头,把视线挪开了。
“这么说来,‘女神’什么的……也仅仅是幻觉的一部分而已了……吧?”
当他不再关注那个似是而非的“女神”之后,只在片刻间,那抹淡金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玛卡继续前行着、继续寻觅着、继续嘀咕着……周围如梦境般的景色在倒退,时快时慢,连确切的时间流逝都估摸不清了。
走出巷子、经过小路、穿过大路,再接着往前。
之后的行人大都不想惹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黑市就是黑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懂得低调求存的明智之人。
在勉勉强强中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周围的行人又再次越来越少了起来。再往后,玛卡便又一次踏入了某条无人的巷道。
这种类似的地方,在各式房屋星罗棋布黑市里很是常见,是寸土寸金的建筑密集化产物。
“啊——好热啊!”
玛卡觉得自己好像只会念叨这一句话了,翻来覆去的也不嫌烦……
不,其实是很烦啦!不过再怎么烦也得继续念叨下去,要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只怕下一瞬间就会被魔药的效果“夺走”自我的意识。
“啊!是……那个吗?”
就在这一步跨出的距离,一个异常醒目的光点在远方亮起,像是黎明前的启明星一样,在一片昏沉的夜空之中显得格外瞩目。
玛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步再度加快了。
快点,可以再快点,可不可以再快点?交错着的脚步在幻觉的汪洋之中寻找着平衡点,可那实在太难,他终究还是摔了一跤。
“没关系,反正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要爬起来,然后继续走就行了。”
近了,更近了,就是它了!
“又来了一个,给他给他……”
玛卡身上还穿着伪装用的旧巫师袍,可那顶宽檐尖顶帽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是还好,固定了变形术的面具尚未失效,不至于一开始就暴露了身份。
可是说实在的,就算别人一眼就看破了他是谁,他也已经搞不清楚了。
那明亮的魔力源被某个人塞到了他的外袍口袋里,而另一个人似乎打算直接就掰开他嘴往里灌。
然后……大概就会被附赠个“一忘皆空”吧?
一点痕迹都不留下,那才是谨慎的行事手段——可这种魔药似乎会让失忆咒的效果弱化,不然朗曼夫人也不会还留有印象了。
玛卡将过来掰他嘴的人一把掸开,眯着眼左右看了看。
正如朗曼夫人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既阴暗又潮湿……嗯,只能说是大概了,因为幻觉还在,世界也就依然扭曲。
“这家伙,还敢推我……”
被他掸开的那人显然怒了,可他刚抽出魔杖,就被另一人拦了下来。
“住手!主人可是说过的,前期的每一个服药者都很重要,别乱来!”
“呃……行吧行吧!算了……还是赶紧给他灌下去再说……”
话音未落,他一把拽住了玛卡的胳膊,而另一个人更是直接用了个魔咒,试图将玛卡禁锢起来。
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自己先浑身一紧,随后硬邦邦地倒在了地面上。
“呕——”
似是觉得这一阵晃动实在太激烈了,天旋地转间,玛卡扶着膝盖干呕了起来。